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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过往
嫁给慕容复那日,他的白月光不愿为妾当众自刎。
虽被救回,但只能以药吊着命。
慕容复将一切罪责压在我身上,“霜儿背我出雪山身子本就弱,若不是你答应嫁来辽东,她又如何会受此苦楚?”
重来一世,辽东国破。
我得知慕容复也一并重生了。
笑着挑开他的盔甲,里衣下的皮肤上布满狰狞的疤痕。
“慕容复,这一世你的白月光怎么没来救你?莫不是,她死了?”
万箭穿心,身为一位武将,我死得委实不大好看。
躺在泥泞不堪的山道上,雨水冷冷地砸在我的身上,尖锐的疼痛夹杂着血水溢出,胸膛空荡荡的,仿佛全身都是窟窿。
意识正在混沌时,一声雀鸟的叫唤将我拉回现实。
视线中,慕容复站在十步开外,面色平常仿佛在看一条濒死的鱼,而白霜霜娇娇弱弱地依偎在他怀里。
见我在看她,她掩着脸轻笑着走到我眼前,“姐姐,万箭穿心的滋味如何?”
“我本想一杯鸩酒毒死你,可太子说——”她故意停顿,一双含情脉脉眼看向慕容复,“姐姐是燕北的女将军,要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些。”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慕容复,是辽东的太子,更是我的夫君。
我该猜到了。
清源山上,一向太平,如何会有一大帮训练有素的倭寇。
是慕容复和白霜霜趁着我上山拜祭秋秋,想要我的命。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
白霜霜一脚踩在我的胸膛上,“秋秋啊,死的时候也是像姐姐这样呢,我抱着她,想着她怎么还不死啊。”
脑后一片温热,听到秋秋的名字,我顾不得其他,怨恨地倾尽全力推开白霜霜。
她一时不察,惨白着脸踉跄倒退几步。
慕容复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慌忙地搀扶住白霜霜,柔声问她有无事,随即恶狠狠踢了我一脚,“时颂,若不是你,霜儿身子怎么如此虚弱,今日种种都是你罪有应得。”
喉间满是血腥味。
我夹杂着痛苦与屈辱的笑意溢出来。
罪有应得?
是我嫁来辽东那日,白霜霜不愿为妾在众多宾客面前自刎。
虽被救回,但是身子一直不大好,长日都要用药吊着。
这是我的罪?
明明是我要嫁在先,白霜霜在后,怎么会成了我的罪?
雨越下越大,我感觉到我的身体越来越冰。
我嘶哑着问,“慕容复,我只问你一件事,秋秋——”
“是我处理的——”慕容复不假思索,“反正那也只是和侍卫私通生下来的野种。”
野种?
秋秋怎么会是野种。
她是我嫁给慕容复第二年生的女孩儿,生得玉雪可爱,跟个小糯米团子似的,我教她识字,还未教她拉弓,她便死在如今日的雨天。
秋秋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我一直病着,今日是我自秋秋死后第一次出门,也只是想见见我的秋秋。
白霜霜脱下斗篷,轻轻附在我耳边道,“姐姐对不起哦,秋秋也是这样死的——”
最后一句,斗篷忽然附在我头上,视线里满是黑暗,鼻腔内掺杂土腥味,我双手挣扎着,却被慕容复死死捏住。
我是一位女将,却不是死在沙场,而是死于后宅妇人的诡谲手段。
以及,夫君的薄情。
再睁眼时,老皇帝正慈爱地看着我。
“时颂,辽东路途遥远,你是我燕北的将士,此番一去,再无回头之路,你可仔细思量过?”
我强装镇定地跪伏在地。
余光却在打量四周。
烧得正旺的炉火,新铺上的地毯,墙上挂着新裱的春日骏马图。
我迅速意识到。
我重生了。
回到燕北与辽东休战后的冬日。
两国握手言和,老皇帝将一群王亲贵族召到殿前来,询问何人想嫁。
殿中无人敢发一言,我站出来说,“时颂愿嫁,但时颂有条件。”
老皇帝问我是何条件。
我说,我想嫁给辽东太子,慕容复。
前一世,我在沙场上对慕容复一见倾心。
我们在马背上打了几十个回合,他一枪挑开了我的头盔,知道我是女儿身。
他敬我是女中豪杰,我视他为打败我的英雄。
毕竟我时颂,还未遇到真正的对手。
我甚至还打听过了,他尚未婚配,恪守戒律身家清白,的确是个顶好的儿郎。
于是在隔年春日,我不顾哥哥及幼时玩伴的阻拦,来到了辽东,嫁给了慕容复。
但踏入的,却是万丈深渊。
“不可,微臣认为不可。”
“宗室贵女多如牛毛,何必让时将军嫁去辽东?”
议论声四起。
王亲贵族们各有各的迟疑。
可是首当其冲的原因,还是因为我是燕北的女将军。
痩死的骆驼比马大。
谁知道我自请嫁去辽东后,会不会经不住温柔乡的考验,泄漏我燕北的军事机密。
老皇帝的再次询问也证明了我的猜想。
他在试探我。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重来一世的我根本不想嫁。
我心生一计,“微臣方才只是假设,不是微臣嫁,是旁人嫁,由微臣陪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重重磕头,“微臣愿入虎穴。”
老皇帝心里早对人选有了定夺。
是庆王爷苏正楠的嫡次女苏念英。
攀亲带故的,提了公主的头衔,风风光光赐了婚。
我隔着屏风见过那女子。
隐隐透出弱柳扶风的模样,仿佛一掐便折。
哥哥啧啧了几声。
赶紧为我寻来民间巧匠,替我换了张脸,又去佛堂里为我新求了个名,唤作阿满。
时家满门忠烈,如今便只剩下我和哥哥二人。
从小我便好强,摸爬打滚上树掏鸟,反而哥哥是个好读书的苗子,文文弱弱周身的书生气。
出发当日,他梗着喉咙,“妹妹,此去辽东,多多保重,若那辽东太子是位花心公子,你便将他千刀万剐了泄愤。”
他的话说得狠毒,可不似从前的他。
我被吓了好大一跳,“哥哥,又不是我嫁。”
许是我俩的议论声传到花轿里。
苏念英捂着帕子又哭了起来。
这哭倒不要紧。
但哭到半路,直接晕倒了。
我忙里慌乱地唤太医,却从辽东那头得了个消息。
慕容复房中至今未有妻妾,甚至连个近身的侍女都没有。
这可不大对。
算上时日,慕容复从战场归来时,已带回极其美艳的白霜霜。
辽东皇帝彼时已收到即将和亲的消息。
为求稳妥,刻意向我隐瞒真相。
我满心欢喜地嫁到辽东,摆在我面前的,便是身心皆不在我这里的慕容复。
美妾娇弱,一把剑横在脖颈处。
“殿下选了时姑娘,此处便没有霜霜的容身之处。”
话音未落,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