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去从军,我在府中替他照料母亲妹妹。却只等来他一纸休书。他怜悯地看我:「念你辛劳,也可留居府中降为妾室。」我摇头:「既念我辛劳,便抵薪资,半百金铢即可。」
小说《我自幼便和邻家大郎订了亲》是一本非常催泪的言情作品,杏儿崔皓两位主角之间的爱情故事虐心虐肺,作者“佚名”创作的内容篇幅很短,适合一口气读完,详情为:后来,他去从军,我在府中替他照料母亲妹妹。却只等来他一纸休书。他怜悯地看我:「念你辛劳,也可留居府中降为妾室。」我摇头:「既念我辛劳,便抵薪资,半百金铢即可。」
崔皓终是解了行囊,将满甸甸一袋金锞塞在我的怀中,还特地指了两名卫甲,护送我在乱离中去往东巷病营,和阿耶相见。
再重逢。
阿耶箭入腿骨,带出一层血肉淋漓,他面容沟壑,重杂着战败和断腿的双重磨难,四十出头的年龄,已结无限荒凉。
他抱着我,流出泪来。
眸里像在冒火,又好像已结冰霜,颤唇抖落了长声太息:
「崔家大郎在战场上救得千金郡主,就此青云扶摇九重天。杏儿,是爹无用……可你尽心照料他瘫婆幼姑,未犯七出,哪有得意了就撵你下堂的理?爹现在就去为你讨个公道!」
他佝起的腰单薄瘦弱。
从前为我遮出的天地宛如顷刻塌缩,我眼眶微涩,将他紧紧抱在床上:
「阿爹,不碍事的。论情,我和崔郎从前无情,只有邻里之谊,当初结缘也是权衡之计,他若念我,自然是好,若不念我,也无从强求。论理,我照料他家人安宁,他也折算市价予了我金银。虽说有些寡情,人人却只能苛求自己,难能奢求他人。
「世间缘法无常,恒有得失,儿看得开。」
大抵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
阿耶半晚无眠,叹出的气可转出半场西风,是在自责:「怪只怪你父无能,没在战场上挣出半分军功,让他看轻薄待了你……怎么就败了呢,盛将军怎么就死了呢……」
我设法宽他的心,捡了几件这二年来的趣事说给他听。
待他睡下,我又忙去打点药贴行囊,军中郎医言过,阿耶要随着伤兵营南逃,次日天熹便得出行,怕他吃不消,我还拆了些棉花软布塞在囊中。
可到头来,这些都做了无用功!
衣服绷布撒落一地,被步足无情辗踏,人流匆匆,我阿耶躺在路侧,荒凉又无助,唯独我,拼尽全身气力拽住一名淄衣兵长,不能置信:
「你们在说什么,册名上没有我阿耶?他为你们打了两年的仗,腿都丢在虎口关,丈夫之躯已残。现在你告诉我,这个人不存在?
「你们……你们,怎能这样对待一个为家国抛血洒颅的义士?」
我泣泪哀声,「就算不许家眷从行也好,把我丢在这里亦罢,求求你,带我阿耶走,他断了腿,没有你们,一个残兵怎能在戎蛮的屠城下活过来……」
兵长不言,只恼怒地来扯我的手,一时竟撕不开,于是小兵们将我围困,原本躺着的阿耶见状,怒吼一声就拄拐要打,却被两个兵甲抡扑在地,鼻口溢出黑血。
我忙撒手去搀他,张翼将他护在身后,怒视兵长。
「这也不能怪我们,上头发了话——」
似是终觉得对残兵弱女动手难耻,兵长边退边言:「谁叫你命不好,和郡主看上了一个男人。她是京都皇城里的金娇娇,两个哥哥掌大楚半壁江山,只一句话,要你们死,阎王都不敢放个屁。」
半年前的那个乱离琦霞昏,金枝小郡主负气离家,却被戎蛮所掠,幸得崔皓拼死以救——
在那个傍晚,他护着她滚下山崖,弘雅的眉眼,含情的唇笑,耳畔若有似无的呼吸,吹乱了她半生飘零的风。
于是解语妖娆绽在了春山上,她爱他疏朗藏锋,他爱她富贵叠云,烈女缠郎,神女襄王,美满爱情神话里的一切污浊,就此该死。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独燃心火,绵绵烈烈。
指甲陷进皮肉里,我将愤怒压在肺腑,搀爹起来,还欲再辨,脚下的大地却突地开始震荡,遥有金戈铁马憾然传来,人群汹涌如流,惨呼厉号。
西戎蛮——
他们竟来的这样快!
远处脉起一层黑雾,密杂银光烁烁,那长刀所闪之处,蛇起泼天血雾,犹如砍瓜切菜,滚落一颗颗人头。
「别出声,杏儿……」
阿耶不愧是血火里历练两年的老兵,他率先反应过来,拉住已软了半条腿的我,趴倒在路边的草垛里。
霎时间戎马逼至,有铁掌踩踏上他的脊骨,阿耶倒吸一口冷气,硬生忍着没发声,只一味将我护的更紧。
我抖着牙,看见稍跑慢些的,便被蛮子一刀剁头,滴溜溜打个转滚落至我眼前,尤带着未碎的半截脖骨,将满腔腥血溅于我一脸。
只顾定住心神,把齿咬碎,惊呼咽下,却未听得,阿耶肋骨根根被裂碎的『咔吧』声。
至晚。
我们躲过了两轮屠杀。
混于死人堆中,蛮子在上放了把火,又去城中搜罗金银藏户。
趁这个空当,我挣扎着爬起身,满手满衣都被血浸湿,连块净布都寻不得,忙半挪半推开身上的尸体,去寻我阿耶。
他已面色苍白,动弹不能,我吃力将他背在我的肩上,就近从死人身上扯块腰带,将我和阿耶绑在一起。
辨明方向,于尸山血海里,艰难向山口爬行。
一路跌撞坎坷,不时被碎肉断肢绊倒。
夜风稀疏刮过,穿透身体,时间漫长而短暂,有那么瞬间,我觉得自己只余人间一副空荡荡的骨头架子。
幸好肩头阿耶的气唤我回魂,给我支撑。
他仍在喃喃:「杏儿,别怕,别怕……有爹在……」
熹微时分,终至山脚,通关河磅礴开过,曲绕北行,汇往渭流。
河水被血染的粉红。
我脱了力,再动不得,爬行两步拿手去掬,咕咚咕咚仰头止渴。
擦擦嘴,我问:「爹,你喝不喝?下来歇会吧,往上就有猎洞,我们父女,命到这儿是保住了。」
没有回声。
没有。
牙关上的肉都在乱跳,我颤抖着又叫了几声,却始终,没等到那声浑厚的回答,慌忙要解开绳索,却几次打了死结。
气急之下上了齿啮,用牙咬破,忽闻得身后一道破空之音,本能的瑟缩躯干,而我身上背着的阿耶,咕咚一声,就此跌入水里,连个水花也没惊起。
天穹苍茫,色作青灰。
我什么都顾不得了,赶忙跳入河中,在湍急的水流里,数次被冲撞在岩背上,带起皮肉一阵**辣的疼痛,继满杯的泪水融入一色的河中,我终于追上了阿耶的一角衣摆,咬牙用尽全身气力将他背到岸上。
可怜我阿耶,早已咽气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