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坐在梳妆台前,定了定神,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半夏。
“半夏,如果你想离开这里,就告诉我。”
前世,半夏陪在她身边,忠心耿耿,一心为她,却死无全尸,结局凄惨。
半夏拿着梳子的手指猛然顿住,立马在一侧跪下来,语气慌乱:“圣女,你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候圣女。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圣女只管打骂,但是千万不要赶奴婢离开。奴婢无父无母,圣女……圣女……”
后面的话半夏再说不出口,一边说一边哭起来。
江凝侧身扶她,心头酸酸的。
上刀山下火海江凝不怕,但是,她希望半夏可以过另外一种人生,现在有机会。
她眉头微微皱起,拉过半夏的手:“半夏,跟着我……,会有危险,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半夏没有听出江凝的话外之音,不停地摇头:“圣女,奴婢不怕,只要在圣女旁边,奴婢什么都不怕……”
说着说着,半夏又哭起来,祈求地看着江凝。
江凝心中一痛,半夏无父无母,是她从城外捡回来的,从小便跟着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叹了口气,安慰道:“好了不哭了,你留在我身边,但是,如果哪天你想离开,一定告诉我。”
半夏不停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奴婢绝对不会离开圣女。”
江凝看着半夏:“好了,以后不说这个事了。以后,我们都好好的活着。”
江凝话里有话,半夏只听到她说可以不用离开,松了口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
江凝:“好了,把眼泪擦擦。”
“是,圣女。”
半夏忙不迭地应下,擦了擦泪水,转身离开去端早膳。
江凝目光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走到窗前,清风拂面。
阳光带着微风落在她身上,暖暖的温度传来。
她看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景致,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确认:
一切,重新来过了……
她望着远处,久久不能回神。
外头,有下人来报:
“圣女,宫里的高公公来了,在前厅侯着。”
宫里的高公公?
江凝略一思索,就想起来这位高公公是何许人。
作为大周的圣女,她的职责就是为大周祈福。
各地有天灾人祸,都由专门管事的公公在每月初一十五时,送过来,让她诵经祈福。
这位高公公,就是这件事的负责人。今日初一,他应该是来送祈福单子的。
江凝手指抚摸着窗棂,脑中计划着什么。
很快,心中就做了决定。这位高公公,用好了,有大作用。
前世,她每日都做着祈福的事,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各地出了什么事,京城出了什么事……,直到现在,依然记得真切。
她看了底下汇报的丫鬟一眼,走向桌子:“嗯,我这就过去,请公公稍等。”
“是。”丫鬟退下。
江凝吩咐完,走到桌旁,提起笔,开始写手书:“四月三日,京城附近的麦县,连日大雨,山体崩塌,冲毁了山腰锦湖的堤坝,整个麦县被淹没……”
这是三日后的灾祸。
她要这份手书,送到周帝手里。她要周帝知道,她能未卜先知。
写完后,手书用火漆封起来。又让半夏拿了一大包银子,塞入袖袋中。这几乎是她所有的钱。她现在一无所有,只能靠钱开路。
这个高公公,爱财,人不怎么样,但是讲信用,收了钱,就会把事情办妥。
江凝一身素色锦衣,到了前院。和半夏一起,进了前厅。
过了一会,高公公带着满脸笑意走了,袖袋里鼓鼓囊囊的,掩饰在宽大的袖口中,没有人察觉。
江凝求的事情,本来就在他们的职责之内,没有半点风险。
只是宫里的人捧高踩低,该做的事情总爱偷懒不做,倒教他捡了便宜。
半夏看了外头一眼,有些担心:“圣女,那是我们所有的钱了。”
江凝语气淡淡:“钱只有用了才叫钱。”
这一次回江家,她本就没有打算和和善善。高公公这边的准备,就是她孤注一掷的所有底气。
“你去城南孔家,打听一下孔四小姐的近况。”
半夏点头:“是,圣女。”
江凝接过她手中祈福盒里头的册子,向佛殿走去。
这是她每日要做的事情,为祈福盒里的名单,上香祈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了整整六年。
昭阳楼的佛殿很大。
供奉着一尊尊菩萨。
江凝入了殿,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拿起三根香,点上,插在香炉里,而后,换下一个,动作机械,按部就班。
前世,她信奉神明。这一世,她只信自己。
江凝打开窗透气,不再看那些佛像,在椅塌上躺下,为今后的筹谋打算思量。
从前,她日日跪地诵经,虔诚祈祷。为那些籍籍无名的人和地方祈福,做尽善事。
但她自己的人生,却是生不如死,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害,还有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绝望。
现在,老天让她重活一世,那么她,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