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你一个小丫头,我们跟你说不上话,让你大哥出来说话。”门外一个中年男人语气不善。
“谁欠你们钱,你们去找谁,他死了,你们就下去找他,跑来欺负我们这些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小姑娘怒吼道。
陈启顿时一阵机灵,连忙坐了起来,额头上敷着的毛巾立刻掉了下来。
他惊恐地左右看了看,矮土墙,木门石臼,三条腿的板凳,断了绳子的小马扎,门后鸡窝的鸡屎臭味直冲天灵盖,东山墙上贴着年历表,上头赫然写着1990。
他明明是心梗被救护车拉走了,眼前这是?
他连忙下床打开了门,门外的太阳光有些刺眼,他一时没能睁开眼。
“陈启,你可舍得出来了。你爸死了,欠的账可不能不还。”
“就是,父债子还,你赶紧想想办法吧。”
“今天务必要把钱给还上。”
“不才办了丧事吗?收的礼钱也够还钱了吧?”
几个中年男人看到陈启出来了,立刻上前把他给围了起来。
陈娟看到陈启刚醒来就被人给包围了,提起扁担朝那些人抡了过去,哭道:“你们要逼死我大哥,我跟你们拼了。”
老三陈祥也拿着镰刀面色不善,四丫头陈茹抱着六丫头躲的远远的。
老五也跑到灶房里把菜刀给拿了出来,楞着脑袋,说:“欺负我大哥大姐,我砍死你们。”
那几个人看到陈家这姊妹几个凶狠的样子,心里不由地慌了慌。
老陈家小屁孩才四五岁,也敢拿刀拼命,长大了还得了?
这一个个的都跟虎狼似的,今天要是得罪了他们,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报复回来呢?
想到这里,他们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钱不能不要。
有一个人拽着陈娟的扁担,另外的人也制住了陈祥和陈庆。
为首的人跟陈启说:“他们年纪小,我们不跟他们计较,你怎么说?”
陈启的思想还在分崩离析中,眼前的场景他经历过,就是他父亲下葬之后,那些赌徒上门要债的场景。
他父亲生前是个赌徒,一直想着一夜暴富。
八几年,别人都忙着发家致富,他爹妈忙着生孩子。
他爹说的最多一句经典的话就是多生几个,总有一个有出息的,只要有一个有出息,他就有福享的了。
所以,他们家姊妹六个,他是老大,今年十七,最小的妹妹陈雪不足一周岁。
如果不是妈妈生小妹妹的时候产后风去世,估计他们还能继续生。
而他的爸爸,也因为连夜赌钱猝死在牌九场,留下他们姊妹六个无依无靠,哦对了,还留下了一屁股的赌债。
他们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罚款的人看过两回都摇着头走了。
他们家属于那种老鼠都绕道走,要饭的经过也会施舍一把米给他们的情况。
前世,他面对这种场景,稀里糊涂地应承了赌债。
别人说多少就是多少,没个欠条,也没个字据。
这一世,他还会还吗?
做梦吧!
赌债,他可不认。
他揉了揉自己的脑仁,说:“各位叔叔伯伯,如果我爸真的借了你们的钱,我当然不会不认。”
“那就行,你赶紧还钱吧。”
“就是,可别说没钱,前几天你爸下葬,收的礼钱总归都还在的。”
陈启说:“你们先让我看看借条,我要做到心里有数。”
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这里借钱就借钱了,谁还写什么借条?
陈启看他们的面色就知道他们拿不出来借条,说:“没有借条空口白话的账我可不认,连个字据都没有,到底借了还是没借,谁知道?”
“你这孩子,谁家借钱还要打借条?这又不是信用社?”有个人带头说道。
“空口白话,我怎么认?”陈启反问道。
“我明明借钱给你爸了,你怎么能不认?”
陈娟的脑子转的快,说:“我爸说他欠你的钱早就还给你了,你怎么还来要?不信你去问问他。”
“你......”那人被气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陈家这丫头说话真噎人,一张嘴就是让人去死,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小丫头的份上,他不扇她两耳巴子算她能。
陈启说:“有借条就拿出来,凭借条还钱,没有借条就别废话。你们空口白牙就说我爸借你们钱了,我也空口白牙说你们借我爸钱了,你们还不还啊?”
那人怒气腾腾,说:“欠债不还,不怕受报应吗?”
陈娟说:“谁借钱不还谁受报应,我们又没借钱不还,受什么报应?
倒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拉着我爸去赌钱,我爸会死吗?
我们还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倒是上门来欺负人,就不怕我爸半夜去找你们吗?”
“你这个死丫头。”那个人气的脸都绿了。
陈家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陈启说:“我妹妹说的没错,你们不拉着我爸去赌钱,我爸会猝死吗?
我爸出事的时候,跟他一个桌上赌钱的人都有责任,都应该对我们进行赔偿。
今天各位叔叔伯伯既然来了,不如跟我说说,那天晚上到底有谁?我去法院告他们去。”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心里慌的不行。
赌钱本来就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国家也管得紧,赌钱回家见到家里人都会心虚,更别提陈启要往上头告了。
不管法院会不会判他们赔偿,但事情真的闹大了,他们肯定要被处罚。
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连坐?
会不会蹲监狱?
越想,他们越觉得心慌。
有个人说:“那天晚上的事我不知道,你爸欠我五百块钱也是真的。
我也知道你们现在拿不出来钱,我只要你认这个账,过二年我再来。”
那人说着就走了。
“对,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我们等二年再来要。”
另外几个人也都纷纷撂下了话,跟着走了。
他们都走了之后,陈娟丢下扁担跑到陈启跟前来,哭着说:“大哥,你头好些了没?”
陈启摸了摸自己的头,除了疼之外,还有些嗡嗡的。
他的伤是跟村里的薛伟打架,撞到树上昏迷了。
原因是薛伟跑到他爹妈的坟地里拉屎,被他给逮住了。
两人就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