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登基后不知道第几个月,我的女使冬至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声音都带着哭腔。
她的话,我永远都忘不了。
“娘娘,大公子……大公子方才在太和殿前自刎了。”
从小到大,唯一疼我爱我的哥哥死了,被我的丈夫逼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哭,会闹,甚至会疯。
可我都没有。
我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句。
然后目光呆滞地坐在窗边一整天。
次日一早,冬至和一个手拿红绸的内侍吵了起来。
冬至都要被气哭了:“娘娘,大公子才刚走了,他们要在咱们院儿里挂红绸子。”
那内侍看着我趾高气昂地说:“季姑娘,您可要好好管管你们院里那些个不长眼的下人,耽误了明日的立后大典,她们有几颗脑袋赔的?”
“再说了,皇后娘娘进了宫,也好早日给您个位分不是?”
冬至二话不说又怼了回去:“我们娘娘是圣上明媒正娶的妻子,哪轮得到别人来给位分?”
谁知那内侍却怒了,叫两个人上来架住冬至,狠狠地给了她几个耳光。
我想过去帮她,却也被人死死拖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冬至的脸被扇得肿起老高。
那内侍看着我嘲讽道:“圣上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明日将要进宫的皇后娘娘。”
随后又冷哼道:“一个被满门抄斩的人,也妄想皇后之位。”
我愣住了,呆呆地跌坐在原地。
我早应该知道的。
我早已不是他的妻子了,也早已不配站在他的身边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挂完了红绸子离开的。
只知道后来我被冬至搀扶着进了屋。
然后我回过神,亲手给冬至上了药。
“是我连累了你。”
冬至感动地直摇头:“是奴承蒙娘娘不弃,如今落得如此境界,都不忘将奴带在身边。”
我笑着摇头。
真是个傻丫头。
不过也好,傻人有傻福,但愿这个傻姑娘可以一生如意吧。
说话间,天空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冬至很高兴:“娘娘,下雨了,初雨,我们要不去屋檐下看看,您……不是最喜欢雨了吗?”
我都神情忽然一恍惚,许久才回过神。
“下次吧。”我握起冬至的手,“我想喝雪梨汤了,你要不去御膳房碰一碰,看看能不能往回带一碗。”
估计是我有好一段时日食欲不振,什么也吃不下,所以当我难得主动提起想吃什么的时候,冬至便立马欢欢喜喜地去了。
我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勾唇。
“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我知道,御膳房很远很远,人步走得再快,一去一回至少也要一个时辰。
所以我缓缓阖上了屋门。
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手腕上传来刺痛感,一股温热划过手心,随着“嘭”地一声,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掉落在地。
我倚在床边,感受着自己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我嘴角勾起,终于要结束了……
意识混沌之际,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疼,却不知道具体哪里疼,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然后我忽然想到,那年那个八岁的孩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满门被灭,所有的血亲惨死在自己面前。
他当时该有多疼啊。
估计要比这疼一千倍,一万倍。
也许从那时起,我与他便注定只是一场孽缘。
天道好轮回。
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报应,到头来,连该恨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