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祈安在房里睡了整整一天。

齐梓言中途来过一次，手捧汤盅，足足叫了一个时辰的门。他担心祈安出事，又怕强行破门而入惊了他的小堂妹，只好十分猥琐的趴在门上探听房里的动静。

祈安轻微的鼾声透过木门传进他耳朵里，偶尔带着不安稳的嘤咛，像只幼猫的小爪子，一下下挠在他心上。

齐梓言意味不明地苦笑两声，将汤盅放在门口，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醒来时天已经全黑，房间里没点灯，炭火也未燃起，空气里还带着雪后的肃清冷冽。祈安坐起来发了会儿呆，才缓缓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风很冷，如实形的刀。门口搁着的汤盅虽然细心地用个手炉暖着，祈安拿起来时发现它还是凉透了。她揭开盖子瞟了一眼，飘起来的冬瓜结了一层油膜，几块暗红的猪脚沉在下面，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油腻。

无奈的抬头望天，看样子是没人给她送饭了。祈安绝望的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壮士断腕般的叹了口气，抬手就要喝下去。

“睡醒了？”张既明的声音适时地插进来。

祈安动作一顿，克服心里障碍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她又默默地将汤盅放下，扭过头冲着张既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张司令。”

张既明冲她点点头，“醒了就跟我来。”

他先一步迈出去，又凉凉的补了一句，“下午的时候我一直在房间里擦枪，很累，不想多说话。”

“……”拒绝的言辞被严实的堵在了嗓子眼儿里，祈安扭捏了半天，才不情不愿的愤愤跟上他的脚步。

不知道张司令又要怎样……

她现在真的好饿……

张既明带着她七拐八拐，走过两个回廊，祈安才终于瞧见了间亮着灯的屋子。她午后虽和张司令同行，但一回到东偏院便逃命似的直奔小六一开始指给她的房间，倒也没太注意司令的动向。现在才发现，虽在同一个院落，但司令和她住的原来这样远。

仿佛知道她的疑惑，张既明开口解释道：“我是在齐家借住，你我孤男寡女，还是住的远些，避嫌为好。”

那你就去住其他院子啊！

再说避嫌的话现在又是怎样的状况啊！

祈安心里嘀咕着，面上却还是讨好的奉承道：“司令真是思虑周全。”

张司令突然停下脚步，倏的转过身，俊秀的面庞距她不过一尺。

“怎么能骂我呢？”他语带三分埋怨，像是真的听到了她心里的话。

“额，抱歉！”祈安下意识道歉，看清他眼底的戏谑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

她讪笑的补救道，“没有，我没在心里骂司令。”

张既明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眼底的情绪倒还是愉悦的。他也不答话，几步行至门前，扬手推开了房门。

祈安站在张既明身后，还没进屋便感受到了炭火烘烤蒸腾出的热气。她舒服的眯了眯眼，慢他一步步入屋中，还在感叹这天差地别的待遇，在看清屋内摆设后，却是即刻便红了眼眶。

四方的红木小桌上摆着几个小碟，瓷白的酒盏上飘着竹叶，隐约闻得到酒香，两碗白饭还冉冉冒着热气，橘色的烛火晃动，说不出的温馨动人。

张既明见她进来，转身关上房门，将凌烈如刀的寒风阻隔在外，余光瞧见她冻得通红的脸蛋儿，又顺势提起暖在炉上的茶壶，往杯里蓄了热水。

“我傍晚时去找过你几次，见你房里一直暗着，猜想你还在休息，便没叫你。”他将茶杯递到她手里，接触到她微凉的指尖时不满的皱了皱眉，“你穿太少了，北京不比杭州，正是要化雪的时候，天气会冷。”

祈安怔怔的看着手里的杯子，碧色的茶叶打着旋，一会儿便站立起来。她闭了闭眼，将杯子凑到嘴边，啜饮一口，嘴里尝到了些许咸涩。

张司令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催促，只是按着她的肩膀落座，自然的往她碗里夹菜，“一直在等你，我现在好饿。”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隐约透出些笑意，“一颗蜜饯两粒点心，吃的像个小耗子。”

见她拿起筷子，张司令便不再言语，安安静静的吃起饭来。

屋外是大雪初霁，夜晚的天空清冷一片，屋内却是阳春三月，祈安坐在桌前，坐在张司令营造的一方小天地里，仰望了一室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