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在齐府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难熬。

住了十日，只有齐梓言来看过她几次。他为追查大师傅的死因忙得焦头烂额，抽了几日午饭的功夫，给她送了些必需品和姑娘家的玩意儿，有一日甚至还拎来了满当当一篮子核桃。

祈安心里其实是感动的，入住的第一晚，那盅猪脚汤恐怕也是来自她这堂哥，不过彼时她每每都在厨房忙碌，对齐梓言也未做过多的热情理会。

不怪祈安，张司令住进来的第二天就吩咐下去，借住期间他的吃食由祈安全权负责，旁人不必插手。

齐梓言当场反对，被张司令明嘲暗讽的几句话给顶了回去。

“齐府人多手杂，保不准再混进个心存歹念之人。”

“若是再来一盅食材相克的汤，我的福泽大概难以再保我第二次了。”

“看来这家已经是齐大少做主了，很好，齐老爷得儿如此，才是真正福泽深厚之人。”

“既然福泽深厚，那酒楼的生意便也不必操心了。相信以齐大少爷的本事，就算不靠家业，也必定不会叫齐老爷吃半点苦头。”

祈安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做了个目瞪口呆的惊讶表情。她本以为张司令该是个沉默寡言的闷油瓶子，谁曾想却是门辩口利辞，得理不饶人的连珠钢炮。

齐梓言被张司令气的面色铁青，二人对视，一副剑拔弩张随时开战的样子。齐连誉见状，忙不迭的站出来打圆场：“小安做就小安做，她熟悉食材，这点小事难不倒她的。”

祈安背对着齐连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熟悉食材就会做饭，这结论也不知是怎么得来的。敢情她父亲缺的不是女儿，而是个专门伺候张司令的煮饭丫头。

想到这儿，她手上加了点劲，将按着的葱段当成齐连誉那颗黑心，愤愤的剁了几下。

张司令的一句“旁人”，将东偏院所有的下人都划在了范围之外，大上午的，日头还高高挂在正中央，她这院里却门可罗雀，鲜少见到人影。

好歹给她配个打下手的丫头啊！

腊月的井水冰冷刺骨，祈安将葱段泡进去，快速过了两遍水，将葱段捞出时，双手已是红的发烫。她以手抚面，小幅度的摩擦两下，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安这是想哥哥了？脸拉的都要掉进锅台了。”

齐梓言从门口进来，见她这幅模样即刻就乐了，

“女孩子要多笑才好看，堂妹整天不是没表情就是拉着脸，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说你是我姨娘都不会有人怀疑。”

祁安不理他，转过身背对着齐梓言，从菜篮中捡出一小节山药，自顾自地切起来。经过几次相处，祈安算是摸清了齐梓言的性子，对他已没有初见时的拘谨，自然也就敢使使小性子，发发小姐脾气。

齐梓言也不恼，走过来拨弄着她切好的蔬菜。祁安白他一眼，将他摸过的又过了遍凉水，才压低了声音问他，“下毒的事，还没查清楚吗？你们办事怎么这么慢！”

齐梓言笑了，“当初哥哥和你说什么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还怪上我了？”

“报官呢？巡警呢？”祈安又道：“发生了命案，总有人能管吧。”

齐梓言一愣，“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祈安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我可不比齐大少天资聪慧，见微知著。齐大少有话明说就好”

听到‘齐大少’这三个字，齐梓言就知道祁安生气了。他这小堂妹，心情好时和他讲话从没个正儿八经的称呼，有求于他时偶尔会嘴甜的唤一声堂哥，生气时便是阴阳怪气的叫他齐大少，齐少爷，怎么膈应人怎么来。

他笑，循循善诱着问祈安：“这事儿是谁差遣我办的？”

祈安还是不高兴，语气冷硬的冲他，“齐府的地界上出了命案，齐少爷难道不该管吗？”

齐梓言弹她额头，“别没大没小的，好好想。”

祈安拍下他的手，没好气地道；“毒下在了司令碗里，这事自然也是司令做主的。”

她说着，突然灵光一闪，“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报官了，司令有可能会从中阻挠？”

齐梓言双手抱臂叠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讲。”

他又嬉皮笑脸的搭上她的肩膀，“真这么不开心？要不搬去哥哥家住？哥哥自己在外面可有宅子呢。”

祈安低头，漠然道：“搬去哪里也不是自己的家，既然如此，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齐梓言神色一顿，“有人欺负你了？”

祈安目光炯炯的看向他，“你别逗了，这院子里除了我和张司令，哪里还有别人。”

“……”

“祁安，”张既明站在门外，也不知听了多久，目光从祈安脸上划过，最后落至齐梓言搭在祈安肩上的那只手，眉头习惯性的皱起。

祁安身上凉飕飕的，瞬间感受到了张司令眼刀的威力。

她甩开齐梓言，转过身恭敬的打招呼：“司令好。”

齐梓言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张司令。”

张既明颔首，算是回应。

“齐少爷不帮着齐老爷查案，怎么有闲工夫到这儿来了？是事情有进展了吗？”张司令意有所指，明显搬出齐连瑾来压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快走吧四个大字。

齐梓言冷哼一声，“若是事情有了结果，齐某必定第一时间告知司令。”他直视张既明，眼里尽是嘲讽，“毕竟司令住在这里，于我而言，不管哪一方面，都不太方便。”

“那不凑巧了，”张既明微笑，“我在这里，倒是事事都很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