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我真的太怕被吃掉,也许是因为翠喜的炫耀太过成功,我日日夜夜都想成为翠喜,于是我生出一种妄想,杀掉这个令人生厌的**取而代之。
终于,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午后,我引了翠喜去看枯井里的会发光的大青蛙,把她推进了枯井里,往井里扔了几块石头之后,里面没了声响。
「三丫,看到翠喜小姐没有?」
在我望着井口愣神儿,考虑要不要搬块石头压住井口的时候,被匆匆赶来的翠喜奶妈陈妈远远喊了一嗓子,我吓得浑身一抖,看向了她。
「哎呀,小姑奶奶哟,衣服被那个小叫花子换走了吧?都说不让你单独出来玩了。」
说完竟拉起我就走了。
我做梦似的,跟着陈妈进了张地主家,洗完澡换完衣服,我对着镜子一照,镜子里竟是翠喜的脸,惊得我打翻了铜镜。
陈妈以为我因为衣服被抢,受了惊吓,拉着我到我家破口大骂,让我爹娘把人交出来,说我偷走了翠喜的衣服。
他们自然交不出来,只说我不见了,等寻到了,送到张家任凭发落。
几天后,枯井里臭味传来,他们找到了翠喜的尸体。
我爹娘坐在井边拍腿大哭,骂着白养了我一场,我知道他们在后悔,后悔没早点儿换了我去别人家,至少家里还能吃两顿饱饭。
那天当我看到翠喜那五官模糊一片的尸首的一刹那,瞬间开了窍。
原来,我梁三丫不是普通人,只要我足够想,我就能拿到别人的脸。
到了张地主家,顿顿有肉,有大白馒头,菜里面还有盐,我虽极力控制,但也吃得极多。
张地主两口子高兴得嘴都合不住。
但我家从不是这样,就算以前年景好的时候,多吃上两口窝窝头,都能换来一个白眼。
盐是数着粒放的,一顿饭放两颗大青盐豆子,就算如此,我爹还是心疼,最后我爷爷想了个妙招,一顿饭改放一颗盐豆子,然后省下来的盐,用棉布缝了个小袋子,挂在门口,一家人围着盐袋子吃饭,看一看,想想咸滋味,这顿饭就过去了。
但就算如此,盐袋子也不能多看,有一次我二哥多看了几眼盐袋子,被我爹一烟袋打过来,道:「齁死你呐!」
自此,我才知道这个盐多看两眼也是不行的,看多了太咸。
张地主有个儿子在上海读书,好几年才回来一趟。
那年,中原旱灾和蝗灾愈演愈烈,灾民们饿红了眼,围攻各个大户,护院和灾民两厢对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张地主一家为了保命,开仓放粮,收拾了细软,连夜赶了马车,千里迢迢去投奔儿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伯英,他大约十七八岁,披了一身的阳光,奔了出来,笑着从下人手里接过我,抱在怀里举高高,又冲着我的脸颊亲了两口。
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他清秀如松竹的容貌,伴着晴好的阳光,就这么印在我心里。
也就是这一年过年,他对着漫天烟花许了愿。
「唯愿苍生皆饱暖。」
烟花的声音太响,震得我耳朵疼,他笑着给我捂着耳朵时,望着烟花,嘴里嚅嗫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没有五年后的那场变故,我想我会一直是张翠喜,有这么一位哥哥,我真的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