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沈芳若消失了。

什么也没带走，包括那厚厚的一沓纸票。

我走了，姐姐也该开心了，江映寒也终于不用天天对着我，嫌弃我了。

可江映寒没有。

沈芳若走的这些天里，江映寒没有一天不去沈芳若的房间。

江映寒看着房中一件一件的陈设，看着沈芳若留下的一个一个物品。

险些慌了神。

或许他知道我爱极了他，也习惯了那个女人的存在。

江映寒发疯式地找我，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

人人都说江夫人走了，江映寒疯了。

阿姐更是抓住了机会。

我是她亲手送走的，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毕竟我走了，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少爷，我以为你讨厌阿若，我就给了她点钱让她离开了。”

阿姐依偎在江映寒的肩膀上，云淡风轻的说着。

江映寒却摸着桌上的一沓银票，罕见地发了怒。

一把将姐姐推倒。

“从今天开始，你房中的支出减半。”

“你以后也不用来书房找我了。”

江映寒关了姐姐禁闭，甚至自那天起，再没踏入过姐姐房间半步。

我看着地上的片片落叶，一下失了神。

凌北尘问我。

“你真的放下了吗？我希望姑娘能有个好的归宿。”

我不说话，只是笑。

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那么长时间。

我白天看落叶，夜晚看星星。

凌北尘给我找了一只小猫，它日日陪着我，我也没有那么孤单。

他说阿若姑娘要是好转，可以再多养几只。

我摸着小猫毛茸茸的头，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

我才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也好久没有做过自己了。

上一次这么开心，还是江映寒带我去了灯市。

我忽然想起，上元灯节的漫天烟花中，江映寒对我说出的那句话。

“芳若，有一佳人乱我心，何解？”

我低下头去，脸上染了几分红晕。

半晌，他将我揽入怀中。

只凭那缠绵的一句话，我就辗转了这么多年。

成婚一年里，江映寒不是没对我好过。

日久生情，我原以为我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阿姐却回来了，带着那泼天的痛。

我也再无翻身之地。

凌北尘像是看透了我，轻轻拍着我的肩膀。

“芳若姑娘，曾经的事情记得太多了，反而不好，不如该忘就忘掉。”

我侧了侧身手，衣袖盖不住的地方尽是伤痕。

“忘，又如何能忘得掉？”

凌北尘捡起一片落叶，放到我眼前。

“就像这片落叶，它虽然不像挂在树上那样生机勃勃，可依然有人喜欢这样的它。”

阳光倾泻在他的头顶，耀眼美丽。

凌北尘和我说，他不打算娶妻了。

他说就我一个知己，能不能为了他活下来。

我想了想，觉得这理由荒唐。

可还是答应了。

他笑了，说今天要给我弄好吃的。

我有时便会想，神医天天都这样闲的吗？

要是这样闲，我也做个神医。

凌北尘却不笑了，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拨弄着头发，语气温柔。

“你可不行，你若是也成了神医，我们不成竞争对手了。”

说着还打趣地将手中的烤鸭递给我。

我说“那你日日在这里，岂不是赚不到钱了。”

他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一边，转过头，笑着看我。

“这么多年攒的，够花了。”

我才想起，他可是宰相府的公子。

翩翩公子，怎么会没有钱呢。

不像我。

4

可是江映寒还是找上了小漾，没有选择放过我。

“她去哪了？你把她藏哪了？”

江映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酩酊大醉。

一遍一遍地质问着小漾。

小漾抱着手臂，慢慢地靠在一旁，嗤笑了一声。

“江映寒，你别太**，平日里你干什么了？”

江映寒不甘心“**什么我自己清楚，还轮不到贵妃质问。”

小漾气不过，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转身离开了，是我留下的。

我告诉小漾，要是江映寒来找，就把那个给他。

小漾照做了，

盒子中的朱釵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不声不响。

也再没有了往日的绚丽。

那是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我日日放在手心里，戴着都怕摔，捧着都怕坏。

这次，我完整地还回去了。

江映寒眼神中有了些许慌乱，一把将那东西抱进了怀中。

小漾说，男人都是可笑的。

还说，她从来没有看到江映寒那样潦倒的样子。

我笑了笑，没信。

直到江映寒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

我才信。

“芳若！”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是惊喜的。

但慢慢地将眼神扫过一周，就又冷得可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句话不是假的。

江映寒狠狠地抓住我的手臂，拽着我就往外走。

手上的力道一如既往地重。

“沈芳若，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找到下家了。”

“真是够了，才刚过去多久，就这样如饥似渴地找男人了？”

那些话狠狠地砸向我，遮住了我天空中唯一的光明。

我回头看着火炉旁冒着热气的饭菜，才发觉自己是那么的贪心。

就差一点。

我就不用不开心了。

也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她或许说得对，我确实不配。

“江映寒，我没有！”

“我都成全你们了，你还想怎样？”

我的解释，苍白又无力。

江映寒不信。

他低头看着我，脸色黑得早滴出水来，粗鲁地扯着我的衣衫。

“沈芳若，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我行不行？”

我像风雨波涛中的一只红烛，无力地摇曳。

任由江映寒用手使劲地掐着我的脖子，一遍一遍地问我。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不爱他？

他把我，我的自尊，连带着我对她唯一的那点情感，一下下地揉碎。

我痛得说不出话，只拼命地摇头，求江映寒放过我。

心中与身体上的折磨一遍一遍地啃噬着我。

我竟然觉得死也是一个解脱。

我没爱过他吗？

我明明记得自己爱过的。

但那感觉不好，阿若再怎么也爱不动了。

或许爱情都是这样的，荒唐又无奈。

我以为自己放下了，不爱江映寒了。

可当他跪在我的房前，一遍一遍地央求我原谅他，一遍一遍地喊着他错了的时候。

我就知道我又输了。

“阿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我听着门外的声音，苦笑。

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但我已经没有能力辩驳了。

我累了。

我上吊自杀了。

5

命运又和我开了个玩笑。

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江映寒进来了。

救下了只剩了一口气的我。

我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摸着空落落的半边。

凉得刺骨。

江映寒攥住我的手，满眼猩红。

“阿若，我爱你，你可不可以为了我，为了我活下来，”

曾经也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我也答应了。

江映寒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吻着我的手。

恍惚间，我才发现，他是这样好看。

好像自己很久都没有近距离地观察过他了。

江映寒的话，我也答应了。

我好像失去了拒绝人的能力，害怕别人生气，更害怕他生气。

他生气了，我就会很痛很痛。

因为他不会放过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心。

只知道那天之后江映寒爱惨了我。

他事事都要与我一起，说陪我放风筝。

说陪我一起逛花园。

可已经是深冬了，哪有什么花呢。

江映寒不管，连夜跑到了南城，给我摘来了我最喜欢的百合。

我才知道，原来用心了，什么都可以有。

我忽然记起，小时候最爱吃桂花糕，父亲却从来不许。

因为姐姐也爱吃，父亲说家里的桂花糕都是姐姐的，我不能吃。

又忽然想起，姐姐逃婚的时候，我在角落里露出的笑容。

我是多渴望嫁给江映寒，即便那是姐姐不要的。

现在好了。

当时的愿望也算如愿以偿了。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