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玉门关大捷,胡人元气大伤,怀沙王将最疼爱的小女儿送入京都洛阳,成了大周皇帝陛下的栗嫔。
四海定,我这个手握西北三十万大军的主帅自然再无用武之地。
我早就知道皇帝会将我召回京师。
自关外骑马入京,从寒风猎猎的初冬到温润绵柔的暮春,一路风尘仆仆。
京都是我出生的地方,无数个难眠的夜,我睁着眼睛,想的是等回到京都就好了,安乐坊曲词悠扬,平乐坊油香沁脾,春日踏青,秋日狩猎…
无数次生死关头,命悬一线,心心念念的也是京都。
记忆中唯一繁华安宁的地方,无论前一日遇上何样难事,窝在爹娘床上睡一觉,第二日,必心舒体畅。
如今真的回到了京都,巍峨高耸的城门就在眼前,心里却没了想象中的雀跃欣喜或是近乡情怯。
只有平静。
这座城,看起来同我一路走来遇见过的任何一座城都没有区别。
一样的青绿石砖,一样的黑漆金字方形匾额。
十数年过去,它看起来依旧如同记忆中的模样,可我却早已不是当年的幼童。
犹记得离开那日,我被父亲抱在怀中,彪壮战马撒蹄狂奔,扬起身后尘土飞扬,回头看,洛阳两字渐渐模糊。
五哥的枣红色马驹就跟在父亲身后,他穿了一身银灰战甲,颀长身形稳坐马背,目不斜视,坚毅勇敢,就连七哥也一改往日嬉笑,肃穆沉重。
之后的生活,居无定所,风餐露宿。
亲人相继离去,我从天真烂漫长成了心硬如铁。
父亲死在潼关,尸骨无存。
五哥死在建州,为刺探军情,只带了数十随从,敌军设伏于赤峰山,乱石漫天而下,狭窄山道,无处躲藏。
七哥为解金城之困,率兵攻打胡人大军驻扎之地,乱箭穿心。
离开太久,如今的洛阳,于我来说,已经不是魂牵梦绕想要回来的故乡了。
祁阳侯府荒废数年,秋**里那棵老枣树倒是长的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九岁之前,这是我祖父的院子,中秋佳节,我和七哥便会扛着竹竿一大早跑过来打枣。
彼时祖母也在,她会用枣子做甜甜糯糯的枣糕,秦家人丁兴旺,中秋那日,一家人围在秋**赏月,十分热闹。
笑语欢声仿若昨日,如今,整个祁阳侯府却只剩了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