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到底心软。
他一靠近,许昭昭就“哎呦哎呦”的叫疼,他咬着牙,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只是叫来了刘管家,自己拂袖离去。
*
刘管家是谢家的老人了,在谢臻尚未出府自立门户,还是谢家长公子的时候就跟着他。
他刚看到许昭昭的时候还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老花眼了
待反应过来真的是她后,夸张的大叫了一声“夫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边说边迈着不太利索的步子过去给她松绑,心疼的看着许昭昭的手腕说:“看这手腕都出血了,到底是谁把您绑着的?让长公子好好的收拾收拾他!”
许昭昭讪讪的笑了两声,她心想,谢臻现在最想收拾的人恐怕就是自己。
她抬眼,看向刘管家,他也明显的老了不少,本就不太挺直的脊背变得愈发佝偻嶙峋起来,就连头上的白发也多了许多。
刘管家眼角沁出了一点泪,他还记得长公子成亲的时候才十九岁,夫人也才二十一,现在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公子物是人非,可夫人却一如当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喋喋不休的和许昭昭诉苦。
“夫人,您不知道您离开的这些年,长公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老奴就没见他睡过一个整觉。”
他心疼的说:“长公子比您走的时候变得更瘦了,他本来身子骨就不好,现在更是整日里吃药。”
“小小姐更是可怜,还没满月的就没了娘,别人受了委屈都可以说,她也没个可以说贴心话的人。”
刘管家说到谢臻的时候,许昭昭还只是有一点愧疚,因为她知道谢臻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没了她又不会死,顶多算是失恋。
可当刘管家说到谢云鹿的时候,她的心间猛然间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那种后知后觉的痛楚疼的她几乎弯下腰来。
谢云鹿刚生下来的时候,有些营养不良,一共才四斤三两,比旁人家的小孩都要瘦弱一些。
当时谢臻请来了很多有名的奶娘,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觉得这小丫头肯定是养不活了。
可谢臻和许昭昭两个人没日没夜的守着她,没想到最后满月的时候竟真的长成了一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许昭昭有半年多没有见她了,想她想的厉害。
尽管任务在身,可比起见到前同事卞楚云,许昭昭现在更想见到的人是谢云鹿,十四岁的谢云鹿。
她嗓音艰涩的问刘管家:“云鹿在府上吗?我想......看看她。”
刘管家听了她这话,身子僵了一下,说:“夫人,小小姐去族学读书了,还未回来呢。”
许昭昭忍不住的笑了笑:“云鹿这么努力啊,谢臻给她取名真是取对了。”
谢云鹿,字令姜。
令姜,也是东晋才女谢道韫的小字。
许昭昭心想,谢云鹿是谢臻一手带大的孩子,将来一定会跟他爹一样,君子六艺,文房四宝,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刘管家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向许久未见的夫人表达小小姐被长公子宠坏了,整日里在书院胡作非为,寻衅滋事,研究奇技淫巧之事。
但很快,他又找到了不那么尴尬的新话题。
刘管家问许昭昭:“夫人住哪,东西收拾了吗?我给您收拾到长公子房里吧,他这么长时间没见您,晚上肯定想好好和您说说话。”
许昭昭疯狂摇头,谢臻现在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以谢臻的记仇程度,如果她现在跑去和他睡一张床,许昭昭毫不怀疑他会趁晚上月黑风高的时候杀了她泄愤!
刘管家见她这副模样,失落的垂下了眼睛:“也是,是老奴考虑不周了,夫人刚刚回来,肯定是想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休息的。”
他又问:“夫人您看您今晚先去长公子旁边的倚梅院歇着行不行。”
倚梅院的卧房和谢臻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许昭昭迟疑的看着刘管家,她在想怎么拒绝。
她本想随便在洛阳城内找个客栈,然后等有机会了再混进皇宫去的。
当年她不发一言的就走了,现在实在是没有脸面住在丞相府。
可是刘管家实在是太热情了,他甚至不容许昭昭拒绝,就命令旁边两个侍女扶着她去看看。
倚梅院不大,但是是一个很精致的小院子。
可以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几个字。
许昭昭是被捆来的,身上除了一个衣服和一个传送器什么都没有带。
刘管家动作很快,他们进院子不到一个时辰的空档,就让侍女们备好了日常用品,衣物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送了过来。
刘管家像个操心不完的老父亲一样,反反复复的叮嘱她:“夫人可千万别忘了擦药,不然伤口发了就晚了。”
许昭昭连连点头。
待刘管家一走,她才放松的在被铺的松软的床上躺了下来。
她的**劲还没有完全过去,又忙了一天,因此躺下了没多大会儿,就全身放松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所以她也不知道,在自己睡着后,卧房的房门被人悄然推开了。
谢臻刚沐浴完,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圆领广袖竹纹长袍,身上也熏了香,看起来比方才显得年轻了不少。
迈着端正的步伐径直走到了许昭昭的床边。
他这些年确实变了不少,因为连年操劳,年轻时还算的上温和醉人的长相近年来显得越发清正威严起来。
也不知方才有没有吓到她。
谢臻一边担心,一边又气自己为何这样没有出息,许昭昭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这样对待自己,他却还在犯贱一样的担心吓到她。
许昭昭睡的很熟,从窗棂外面不经意间泄出的皎白月光为她流畅的轮廓镀了一层闪耀的碎银,圆鼓鼓的酥胸微微起伏着。
谢臻眸色稍暗,但平静的移开了眼睛,他早已不是十四年前那个在她眼前藏不住心思的少年郎了。
他看向她的手腕,伤口又裂开了一些。
她果然没有听话乖乖的敷药。
谢臻轻轻叹了一口气,睡觉的时候房门也不知道关,药也不敷,真不知道没人照顾她的时候她是怎样过活的。
他细细的给她的手腕涂上药,又看她好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许昭昭已经离开他好多年了,可她一个人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真正无法一个人过活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