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又叮嘱一遍:“别怄气,日子是自己的要好好过,知道吗?”
金色光线透过病房阳台折射照进屋里,照在程隐插着针头的手背上,悬挂吊着的输液瓶里缓缓滴着药,一滴一滴流进她的血管。
她没吭声,只是点头,一如既往的乖巧。
探视的人走后病房格外安静,程隐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眼就是铺天盖地的水,淹过眼鼻耳喉,蓝得发黑。
老爷子的话没必要。
道理程隐都懂。
说的没错,人家是从小被捧在手心上的,被整个舒家当成宝,上下娇宠着。
她呢?
谁不知道。大院里没人不知道。
——她是被沈老夫人挚友收养的,受沈家恩惠才得以长大。
……
程隐被遗弃的时候,只有五岁。她被扔在胡同巷子里,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旧衣服,差点撞上途经宽巷的车。
去喝下午茶的沈老太太就坐在车里。
她怯生生不说话,不知道大人姓名,不知道家在哪,沈老太太只好把她送到附近的局里。
询问的人问了好久才问出一些信息。她说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到这里来,还说妈妈让她乖乖站着不许跟上去。
局里人员一听都叹气,看样子大人遗弃是有预谋的,扔孩子扔得煞费苦心。
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程隐原本要被送去孤儿院,进孤儿院前做了个身体检查,后来就被沈老太太托给了挚友——廖家老夫人。
知道这件事的,人人都说程隐命好。
沈老太太是梨园中人,有幸生于太平世道,师从当时戏曲界备受尊敬的姚派创始人,后毕业于正经戏曲学校,虽然她嫁给沈老爷子后就没再唱过,但一直颇有地位。
廖家与沈家并邻,门户相当,自此多了个养女。
但谁都清楚,廖家人和她情分一般,她成年后,廖老太太去世,廖家下一辈搬离的搬离,移民的移民,和她没了联系。
倒是沈家一直照拂她,有特意给她备的房间,连名字亦是沈老太太起的。
她记不得原名原姓,只知道自己叫阿‘yin’,妈妈就这么喊她。小孩子音调拿不准确,至于是因、音、引还是吟,问到这里,她瞪着黑漆漆的眼睛又不说话了。
沈老太太选了‘隐’字,‘程’则是程隐自己在字帖里挑的。名字定下,有了家,沈老太太老年闲适,还教她唱戏的本事,算半个弟子。
跟着练功的不止程隐,还有沈家孙辈行三的那位,沈晏清。
他八岁,长得比同龄人高许多,面容清冷,小小年纪看人的时候眉间却总有些不耐烦。除此之外,模样俊俏干净。
在课上要喊师兄,不爱说话又怕生的程隐破天荒没有抗拒,站在他对面十分乖巧地开口:“师兄。”
和沈晏清相处,他总是皱眉,离了沈老太太跟前,眉间的不耐烦越发深重。
有的时候会想,大约他天生这样。
时间长了,发现并不是,他和大院其他孩子玩时,除了比别人稍显成熟,大多时候很平和。
原来眉头时皱、时不皱。原来不耐烦也分情况。
程隐明白了,沈晏清独独不喜欢她。
但她不介意。时间一天天过,一年年溜走,她上小学、上初中、上大学,十多二十年,同他相伴最久。
她听过他清冷说话的声音,听过他粗重的呼吸,见过他穿练功服的样子,也见过他在床上隐忍欢|愉的表情。
唯独他眉间的不耐长年累月,由始至终,一如最初。
……
人人都夸程隐运道非常,遇上泼天好运,虽然廖家离开,但还有沈家看顾。
不管是外人还是沈家人,大概都没想过程隐会走。
沈晏清同样没想过。
对于落水的事,他对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丝丝前所未有的愧疚,但事情过去,程隐入院、出院,照常过日子,和以前没有不同,他以为事情早就翻篇。
谁知道她竟然走了。
她说要出国进修,飞机飞到大洋另一端,落地那一刻起人却没了音讯。
查过,也找过,每一样迹象都显示她不是遇上麻烦,而是故意躲到暗处,不愿意被沈家人找到。
花了半年时间,她一个大活人犹如大海沉石,踪迹全无。
最后一次听到汇报的进展,老爷子沉默了很久,拄着拐杖一步一步从小厅走回房间,拐杖在地面一下下扽出声响。
家里人去安慰他,他悠悠说了句:“算啦,那孩子没有对不起我们。她做得够好,够多了。”
第二天便让找人的不必再找。
她既然想走,必定早有准备,在另外一个国度应当也能过得好。
沈晏清本应无所谓,却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时间倏而快如白驹过隙,转眼五年,他还是和当时一样,想起这件事就略微恍惚。
没想过程隐会走,没想到她会离开。
更没想到——
消失五年后,她又回来了。
沈老爷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坐在摇椅上回忆旧事的时间越来越长,总是想起沈老太太,然后便会想起陪在沈老太太身边最久的程隐。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
下过雨的地面微微泛着潮,出太阳后,灼灼光线不多时就将湿气烤干。
院子里两座小凉亭之间连接着长廊,顶罩是如楼梯般一格格镂空的石梯,爬满茂密的藤蔓。
还没进门,遇到去倒垃圾的周婶,说程隐回来后跪了好久。老爷子一开始沉着脸,后来绷不住,叫起后看她膝盖红红反倒自己心里过不去。
面上虽说气她了无音讯一走就是几年,但老爷子今天精神头比起前几日好多了,分明是高兴的。
两人在书房里谈了有一会儿的话。
鲜嫩的清新味道从泥土里泛起来,金色太阳光照在三层矮矮的阶梯上。
本以为程隐在里面,没想到她就站在大门口,倚着门框,手揉着膝盖,懒洋洋看向他。
“唷,沈晏清。”
他停下步子,在离她稍有距离的地方,站住了脚。
她在他面前总是吊儿郎当,完全不像面对其他大人那般乖巧,这一点丝毫没变。
她嘴角噙着一丝丝笑意,见他不动了,弧度弯得更盛,笑吟吟将眼睛弯成了弦月。
沈晏清停了有半晌。
总觉得,她的眼里盛满了盈盈澈光。而她分明是笑着,却偏偏让他想到另一个表情。
那一年她落水被送去医院,醒来的那天,他在病房里陪着。
她差一点就没了命。
尴尬,愧疚,他说了很多话,她一句都没答,一个字都没说,一直不肯转头看床侧一眼。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让人以为她睡着,她扯了扯被子,将被沿遮到自己鼻梁上。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游泳。”
她说。
“……我以为你会救我的。”
那时候和此刻一样,她的眼里都是澄亮一片。
不同的是现在是在笑。
而那一天,她呜咽着攥紧病床棉被挡住半张脸庞,眼角滑落一大颗眼泪。
本故事纯属虚构
薄阳细碎斑驳,照出斜斜两道人影。
沈晏清不动,程隐亦不动,收了揉膝盖的手环抱于身前,笑意不减,直直看他。
四下静谧,只有飒飒树叶摇动的声响,默然对视几秒后,他才动身,提步上了台阶。
大门前位置不窄,沈晏清和程隐隔着三步,不多不少的距离。视线落在她膝盖上:“红了?”
程隐勾唇,“地板太硬。”
沈晏清盯着膝盖上那团红痕看了一会儿。
以前也常有,只是情况不同。
欢好的时候,她跪在他床上,床单磋磨,她皮肤嫩,时间长了就容易红。
程隐向后撇了撇头示意里面,“沈爷爷在等你。他说你要是回来了,先去他书房一趟。”
话说的好像一早就料到他会回来。
爷爷是,她也是。
沈晏清没有立刻进去,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两遍,无言打量。
“我脸上有东西?”程隐作势抬手摸了摸。
他目光稍敛,不答只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见他沉沉盯着自己,程隐没正经笑起来,“你猜?”
沈晏清皱了皱眉,说:“等会找空,我们聊聊。”
“哦。”
她看都没看擦身而过的他一眼,倚着门框悠哉异常,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葡萄干吃起来。
走到厅里,脚踩上地毯,沈晏清停下回头一看,背着外头光影,能看得见她半张侧脸,就着午后下落的夕阳,脸庞在余晖下泛着淡淡的光。
她一边嚼着小食儿,一边哼着苏三起解,曲不成曲,只能约莫听出个大概的调儿。
好像没有什么能再攫夺她的注意了。
一方天地,左右各物,都不如手里那包葡萄干来得有滋有味。
……
程隐来沈家,自然不可能和老爷子见个面说会儿话坐一坐就走。她在外有落脚的住处,虽不在沈家住,晚饭还是得吃。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去处,非年非节,回来也是各来各的,不太撞得上,很难凑齐。
饭桌上包括程隐和沈晏清,只有三个人。
“晚上我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过几天都回来吃个饭。”
老爷子名承国,年轻时人如其名,硬朗飒爽气概雄雄,如今上了年纪,米饭也吃得少了,碗里稠稠白粥熬得软烂。
调羹磕碰碗壁,脆响轻轻,沈承国说:“咱们许久没坐在一块吃饭,正好阿隐回来。”他吃下一口粥,下颌颤颤,许久才接上一句,“好事,是好事。”
沈承国和程隐一问一答叙话,已然将食不言的规矩抛到脑后。只是谈的多是今后的事,对于她消失的这五年,老爷子绝口不提。
饭吃完陪着喝了杯茶,聊了一会儿,两个小辈起身。
沈承国喊来周婶,程隐忙说:“不用送。晏清哥会送我,我坐他的车。”
沈晏清和沈承国都顿了一下。后者抿唇,点了点头,“行吧,那你们去。”看向沈晏清,叮嘱,“路上小心着,开慢些。”
沈晏清嗯了声。
出门,坐上沈晏清的车,程隐系好安全带抬头,见他点燃一根烟,半天没开车。
“不走?”
他的眼睛和挡风玻璃外的夜色一样黑,其间泛起点点光,明灭一如他指间猩红的烟尾。
“你刚才叫我什么?”
程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晏清哥?”
瞅着他的脸色,她又笑开,“怎么,不能叫。”
沈晏清吸了口烟,沁出长长烟气。
“你不会又想揍我吧?”程隐无聊,抬手用指节叩了下车窗,“晏清哥。”
“我揍过你?”
她想了想,“……好像没有?”笑着点头,“得,那算我记错了。”
他没接话。
小的时候她偶尔会这样喊他晏清哥,他不喜欢,她悄悄嘀咕过,说显得亲近。
从沈老太太去世那年开始,后来才不叫了。
骨灰下葬那天,程隐躲在空空的练功房里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从墓园回来的沈晏清最先发现她。
没给她递一张纸,失去亲人的悲痛让他棱角尖锐。
那时他对哭得停不下来的程隐说:
“平时觉得累讨厌练功的不是你?你对我奶奶早就不满了,装什么装。”
明明不喜欢,偏偏在大人面前从不流露半分。少年沈晏清心细如发,和她相处又是最多,哪里会不知道这一点。
她顶着红肿眼睛看他,他清冷面容看不分明,声音冷冽如泉。
“她以后都不在,不用装了。你假得有意思没。”
她从来跟在他身后言听计从,那一天第一回没听他的‘不装了’,愣愣看了他两秒后,双手捂住脸,放声痛哭。
声音响彻整个练功房。
‘晏清哥’三个字,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随着她哭到湮灭在喉间的声音,一起消失不见。
……
想到旧事,车里静了一会儿。
夜色渐浓,程隐敲车窗敲了几下没劲,他香烟抽了一半,她已经耐不住。
“走不走?不走我自己打的回去了。”
赶着回家睡觉,困,明天还得上班。
沈晏清把烟掐灭在烟盒里,引擎发动,一脚踩下油门。
穿过城市霓虹灯影,车开进程隐住的公寓楼下,停车场里昏暗一片,黑沉沉比外头还暗。
“送到这行了,你回吧。”
程隐拎了包就要开门。
沈晏清叫住她。
开门的动作一顿,她道:“干什么,还要叙旧?这大晚上的。”
沈晏清说:“我们聊聊。”
“聊什么?我时间很紧,明天要上班。”
他侧目:“哪家公司?”
“报社,同城晚报。”
“什么时候进去的?”
“回来之后。”
也就是说,早就回来了,不是今天才到,但今天才回家。
沈晏清想抽烟,看了看烟盒里那半截,拿烟的手又收回。他问:“为什么回来不联系……”顿了下接上,“不联系爷爷他们。”
“安顿好再去见沈爷爷怎么了,反正没差几天。沈爷爷想我,也不急着那一时半会,对吧?”
程隐忙完工作,接到沈承国的电话,让她去吃饭。想了想,她所在位置去公寓和去沈家距离一样远,便没拒绝。
踏进沈家大门没多久,沈晏清回来了。
一问,也是被沈承国一个电话喊回来的。
倒是打电话的正主,在好友家下棋,还没回。
程隐百无聊赖,窝在客厅沙发上看起电视。
沈晏清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她懒洋洋一眼扫过去:“你在这干吗?”
他反问:“我不能看?”
程隐看他几秒,耸肩。
爱看看呗。
台是程隐调的,狗血婆媳剧,看了五分钟,无脑剧情让沈晏清直皱眉。
忍无可忍拿起遥控器换台。
他一直调,看什么都不顺眼,频道变幻不停。
程隐受不了他,皱眉:“随便看一个得了,成不成。”
沈晏清抿了抿唇,手指放开摁键,电视屏幕最后跳了一个台。
好巧不巧,是个广告,代言的是个女明星。
客厅里静了静,气氛一刹凝注,空气也仿佛不会流动了似得。
电视里响起她娇柔声音。
“秀发修护……”
程隐顿了一秒,无声笑起来。
就见沈晏清拿起遥控器,‘嘀’地一下把台换了。
除了电视声响,没人说话。
程隐窝在沙发角落,调整姿势。
“怎么不看刚才那个台?”
刚才那个——
放着老熟人广告的频道。
沈晏清看向她,默然不语,眸色略沉。
“好久没见,她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欸。我下午遇上了她的粉丝,一群小姑娘每人拿一把有她照片的扇子,上面还印了她的名字——舒窈,两个字印那么大。那群小女生可喜欢她了,说要是能见她一面……”
程隐瞅着沈晏清,勾起一边唇角:“也是,电视上再好看哪有真人好看。你和那群小女生不一样,想见,直接见她本人就可以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
舒家的小女儿舒窈,从小被舒家上下捧着宠着,大院里的小伙伴们也喜欢带她一起玩。
她长得漂亮,纵使有时有点小女孩的骄纵,也让人想惯着,让人喜欢。
一帮玩在一起的人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只有舒窈,十几岁时她跟随她父亲去别的城市生活了几年,上大学之后才重新加入这一片玩伴儿圈,但相处起来仍然没有半点脱节不适。
程隐不晓得她怎么踏上演艺之路的,不过她从小学跳舞,读书时就喜欢上台表演,学校里什么文艺演出一样不落。
如今成了明星,开车过个马路还能碰上她的粉丝。
电视里放着肥皂剧,说的什么,在座两人怕是都没在听。
沈晏清放下遥控器,看她:“你说话能不阴阳怪气么。”
“阴阳怪气?”程隐被逗笑。拈起茶几上水果篮里一枚小果子,把玩着耸了耸肩,“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勾唇,懒得再看他,专注啃起果子。
他盯着她:“酸。”
程隐朝他斜去一眼。
“果子酸。”沈晏清把话说完,“你不是一向不爱吃这些东西。”
“以前不爱吃的东西,现在未必。”
程隐撇嘴,随口答了一句,视线扫过正在播放的节目,无趣得很,起身上楼。
.
晚饭的点,沈承国回来。又是三个人一桌,吃完闲聊,天眼见着就一点一点黑了下去。
回去是沈晏清送的,和上次一样,送到公寓楼下车库,下车时,程隐被他叫住。
“我们谈谈。”
程隐一顿,莫名不已:“谈什么?”
他侧目,看了她几秒,说:“结婚的事。”
“这件事还有什么要谈的。”她道,“沈爷爷已经同意了,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就这样。”
沈晏清皱了皱眉。
“决定事情之前能不能不冲动。”
程隐乐了,“哪样才叫不冲动?”她眸光熠熠,两边唇角上弯。
那双眼睛里像有很多话没说,内容复杂,但似乎彼此都懂。
沈晏清有点烦躁,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她碍眼的笑模样,亦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取出一根烟,拿在手里却没立刻点燃。手里不知是有意无意,加重了力道,烟被捏的稍扁。
程隐瞅向他手里的烟,“换牌子了?这个味道好抽么?”
“嗯。”
沈晏清点着火,半截蓝半截红的火苗从火机端口跳出来,过会儿飘起淡淡一层烟草味。
“这个味道重。”他说。
前几年换的,换了有些时候了。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话落在烟盒上,有点出神。
青春期的时候,程隐悄悄摸摸学人家叛逆,大人面前乖巧,私下学着抽起了烟——其实她并不会抽,两口就能呛得咳嗽,不过是装模作样。
后来被沈晏清发现,在她包里看见一盒烟,直接把她骂了一顿,狗血淋头。
她不服气顶过嘴,说:“你自己都抽,还管我?”
沈晏清年纪不大,气势却很足,冷冷瞧她几眼,瞧得她立刻闭嘴不敢多说。
又过了很久很久,随口问起他当时为什么不让她抽,他看书头也没抬,答了句:“抽烟伤肺。”
……
气氛静谧,程隐又敲起了车窗。
沈晏清皱眉:“哪养成的习惯?”
话一问,没听她答,反应过来后,车里又静了。
离开的五年。
从哪问起,从哪谈起,似乎都不合适。
烟抽一半不抽了,他一向这个习惯,剩下半截摁在车置烟灰缸里。
“为什么不想结婚?”
又绕回开始的问题。
“为什么要结。”程隐迎着他的打量,面色平平,“我觉得一个人过挺好。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的确。
理由充分。
沈晏清没说话,忍不住抬手旋了旋烟灰缸里已经灭得差不多的烟。
当初结婚的事,本来只是随口一提。
程隐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廖老太太已经病重,廖家顾不上她,她像往常一样来沈家住,爷爷问她有什么想要的。
当时在爷爷的书房里,他正在一旁书架前找自己要的书,她被问到这个问题,不停瞄他,不停瞄他,瞄得他皱眉斜了她一眼。
她笑嘻嘻冲他咧嘴,然后对爷爷说,“我想跟晏清结婚!”
爷爷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之后乐呵呵笑她不害臊。
几天后,他作为‘当事人’本也忘得差不多,结果爷爷把他单独叫去书房,问他:“和阿隐结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