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水蓝色的倒大袖短袄,套穿式黑色长裙是长西女子中学的学生装,这样千篇一律的服饰穿在单知微的身上却是格外的清新雅致,水灵灵如同出水芙蓉。
“黄包车。”单知微出了校门便招手,拦下车,利落上车,熟稔地报了地址,“胭脂阁。”
“好嘞,您坐稳。”
胭脂阁是单家的百年产业,单听名字,可能误解为卖胭脂的,可这实实在在是一家裁缝铺,不仅能定制还能销售成衣。
只是现如今生意不大好做,西式的服装深受喜爱,传统的旗袍样式也不够时兴了,几家有名的洋装店对他们造成不小的打击。逼的单雄不得不做出改变,单知微对服装设计颇有想法,单雄也乐于她一试。
这两年,单知微一下学就钻进胭脂阁,勾勾画画,制出的成衣也较受欢迎。
时辰稍晚,单家便有人来接,是单阿成拉黄包车来接,也算是单家的专车了。
前个几年,家中还算名望,也是有四轮大车的,只是祖父染上恶疾,中医西医,费了不少钱财,加之父亲购买库券,亏损不少,大不如前。
黑色的小皮鞋踏在木板制的地板上,发出响动。
“呦,终于回来啦,每天这样等,大家空着肚子算什么?”
说话的是父亲的妾房,林阿凤,原是大剧院里唱戏的角,如今在家中好不威风,生下一儿一女,腰杆子颇硬。
“父亲。”单知微微微点头,然后坐下。
夏胜莲只看见女儿的辛苦,每日早出晚归,只恨自己没用。
“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汤,圆圆你待会多喝一些。”夏胜莲柔声开口。
单知微柔和一笑。
单雄开口,“不是叫人去喊,你今日怎么还晚归?”
单知微看着对面心虚的妹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看向父亲道,“女儿没有收到消息,这几日胭脂阁的账目都比较好看,所以也就更尽心了些。”
听到她说账目,单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今日有件事要说,开动吧。”
单梦盈似乎早知道什么事情,脸上得意。
饭后,一家人坐在了厅堂,座次森严。“家中产业唯以种植棉花和纺织厂,另,百年老店胭脂阁。想必大家也知棉花贵贱,如今种植不易,洋厂众多,我心中有成算,易安明日起下课后随我去厂里学习,梦盈空余时随你姐看看胭脂阁。”单雄沉声开口。
单梦盈快活极了,胭脂阁能产利不少,若是成为她的嫁妆,以后必然抬起头来。
单易安低着头,如今他才13,能懂什么。
“咳咳~”单雄清了清嗓子开口说第二件事,“钟家的独子已经回来了,知微,你与他的婚事要提上日程,待梦盈熟悉胭脂阁的事务,你便不必抛头露面了。”
单知微毫无防备,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今日要说的是这件事。
她与钟家的婚约是主妇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当时她才六岁,现过去了十三年,原本才堪匹配的两家人,如今已经是天壤之别。
“父亲,这婚约....”
夏胜莲断然知道女儿要说什么,立刻起身打断,“老爷,这门亲事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钟家还认不认。”
听母亲这么说,单知微也闭上了嘴,等待父亲的回答。
单雄眉头皱起,语气颇傲,“这桩婚事是两家长辈定下,我单某绝不会做愧于祖宗之事,若是他钟家做的出来,便要叫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他钟家是如何背信弃义。”
单知微脸色越加苍白,看来这婚事父亲是志在必得了,只能寄希望于钟家早早退婚。
钟家公馆里,一室静谧。
大家都等待着这位公子开口呢。
“婚约?”钟晏泽眼神玩味,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母亲。
“是啊,单家虽然没落了,可家里的姑娘还是按照大家闺秀来**的。你忘记了?你十岁那年去定亲的时候,看见那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还欢喜的不得了。”黄思远提着嗓子说,生怕这位爷不满意。
钟晏泽看着母亲小心翼翼的模样,开口宽慰,“母亲,只是一桩婚约,你何必这么紧张。”
黄思远叹了口气,看向自家男人。
钟承楷严肃开口:“我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你回来已经有半个月了,上海滩那些圈子里倒是混了个脸熟,没道理正经岳丈家一趟不去。”
“那我也通知你这婚约,我不同意。退婚!”钟晏泽强势开口,笑话,如今什么年代了,还讲究父母之言,媒妁之约?
钟承楷敛眉,“如今你是越发不听管教了,这桩婚事乃你祖父定下,要毁约,除非我死。”
黄思远见形势不对,开口缓和,“晏泽,这人都没见呢,说什么退婚不退婚的。你们爷俩别吵,先听我说一句。你爹向来重诺,这婚事也是你爷爷定下的,不好平白无故就毁了去。可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比以前,要是两人都不欢喜,强扭的瓜也不甜。再说了,要是那种品行不端的女子,也休想进钟家的门。”
钟晏泽不想和父亲大眼瞪小眼,听他母亲的话就知道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于是点点头。反正到时候随意见一面,寻个由头退婚即可。
钟承楷见他点头,脸色也缓和下来。
钟晏泽上了楼。
黄思远白了一眼丈夫,“儿子离开家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就逼他结婚。你不怕他又跑到国外去我还怕呢。”
钟承楷摇摇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早日成婚有什么不好。这些年两家没有什么往来,想必单家心里头也是不舒服的。再毁了婚约是真的说不过去。”
黄思远皱眉,“这几年是个什么局势,大家心里都清楚,再说了13年前定亲以后,我们先是去了山东,后又去了安徽,再去了天津,前两年才稳定下来回到上海。没有什么往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钟承楷沉默片刻,拍了拍妻子的手道:“这些年,跟着我委屈你了。”
钟晏泽回到房间,拿出保险盒,里面的枪械是他亲手设计,每一个零件都熟悉无比,拆卸自如。在国外,他表面学的金融,实际上学的是工程设计,尤其对这些军工感兴趣。
至于女人,尤其是那些裹足的大家闺秀,他提不起丝毫兴趣。
“单家?呵呵~”
他回来那日就派人去调查了,这样的人家他母亲绝不允许结为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