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老师放假时才提醒过我们,年关将至吃各种腌制年货的时候要格外注意黄曲霉的滋生。这是剧毒的菌种,只要15g便可夺人性命。
我看着这块腊肉,眼神闪烁着诡异的光。低声地询问奶奶:
「那这块肉怎么办?」
见我面色有异,奶奶以为是我想私吞。一把推得我的连连后退,举着菜刀对我恐吓道:
「发点霉洗洗就不行了。这么好的腊肉还能扔了不成!你别想着偷吃,这都是给我儿子和孙子的。把菜放下,今天不要你做菜。」
「出去!出去!」
她臃肿肥厚的身体挡在那块腊肉前面,生怕我多看了一眼。我佯装温顺地放下洗菜盆离开,甚至走的时候还扭过头笑着对奶奶说:
「奶奶说得对。这么好的土猪肉,怎么长了点毛就不能吃了呢?」
临近夜晚,庄子上的灯亮了起来。
爸妈也从镇子上的大集买年货回来了,大大小小地堆满了一地。弟弟的玩具、新衣服还有各色零食,奶奶的新鞋子还有新帽子。
他们四个人站在一块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只有我立在旁边沉默着给他们盛饭。
桌上油亮的腊肉飘着荤菜独有的气息,只是腊肉蒸出来的油却有些异样的浑浊。除了我,并没有人在意这微小的细节。
一家五口落座,不出意外地奶奶将腊肉摆在了爸爸和弟弟那边。我坐在饭桌的角落边,面前也只有一碗寡淡的青菜,看样子连油都没舍得放。
奶奶瞥了一眼我,像是教育又像是警告:
「梦娣啊,你也是大姑娘了。马上就要寻婆家了,长点规矩。吃自己面前的。」
「这筷子哪能过河呢?」
筷子过河,就是越过自己面前的菜去夹别的菜。她不是教育我,只是怕我吃肉罢了。我沉默着点点头,夹起面前的咸菜送到碗里。
奶奶这才满意,转脸从腊肉碗里夹了两块给弟弟:
「下午玩累了吧,我们小光宗。多吃点肉,才能长身体呢。」
又起身招呼着爸爸多吃几块腊肉。家里条件不好,往日里是没有这样肥美的腊肉吃的。如今过年边上,大家都是放开了吃的。那盘码得高高的腊肉,没过一会便被爸爸吃得丁点不剩。
弟弟从小不缺吃食,尝了两块觉得没劲便放下了筷子摆弄他的新玩具去了,碗里剩下的腊肉便被妈妈给吃了。
就连一向抠门的奶奶也因为高兴,吃上了好几块。
我就安静地坐在一旁扒着青菜吃饭,看着他们一个个嘴边泛着油光,心情格外平静。甚至最后连腊肉碗底那点油汤,爸爸都拿去泡饭吃了。
他们吃完便擦擦嘴,进屋看电视休息去了。我起身收拾洗碗,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然后便回到杂物房,等待着时间流逝下霉菌的发作。
凌晨两点多,弟弟叫喊着肚子疼。来来**地跑了好几趟厕所都没有用,卧室那边的灯终于再次亮了起来。妈妈满脸不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传到我这边来:
「这是吃了什么?怎么好好的肚子老是疼呢?」
还没等弟弟肚子疼缓上一缓,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开始不舒服起来。上吐下泻地一刻不得停,家里的深夜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妈妈和奶奶没吃几块,吐了约莫一个多小时。稍微缓了过来,我听到妈妈有气无力的声音质问奶奶:
「妈,你晚上到底是做了啥。怎么个个吃完都不舒服!」
奶奶看着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吐得满脸苍白,浑身还在不停地打冷战。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就腊肉、种的青菜什么的。就是那个腊肉有点长霉了,但是就一点点。那么好的土猪肉,扔了怪可惜的。」
「我想着洗洗干净还能吃的。」
妈妈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症结,一边抱着弟弟开始穿衣服一边数落着奶奶的抠门:
「你个老不死的要害死我儿子啊!发霉的东西也敢给我儿子吃?」
「快快快!送医院!」
看了眼身后熟睡的爸爸,奶奶长叹了口气:
「不叫他了。不拉肚子了,估计是睡着了。累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