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骑着电瓶车,奶奶在后座抱着弟弟就往镇子上的医院送。弟弟在后座颠颠簸簸地还吐了不少,三个人狼狈得不行顶着寒风在深夜出门。
我这个时候才从杂物房出来,看着匆匆离去尚未关闭的卧室门。想着奶奶临走前说的那句:
「估计是睡着了。」
人老了,就是容易糊涂。爸爸睡觉的时候,哪次不是呼噜震天。怎么偏偏今天,这么安静。
是睡着了吗?
是黄曲霉菌摄入量过多,陷入深度昏迷了。
算算时间,等她们赶回来也差不多要天亮了。那个时候,人还能活着吗?
爸爸死了。
妈妈和奶奶折腾了一晚上,直到早上才回到家。天亮了,不用借助灯光也能看清爸爸的脸。妈妈抱着弟弟回卧室的时候,爸爸满脸青紫嘴边还有些白沫。
紧急打救护车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没了。
那一晚码得高高的发霉腊肉黄曲霉菌早就超过15g,弟弟年纪小所以反应最明显。妈妈也只是吃了弟弟剩的半块,而爸爸则是连汤都吃了。
弟弟洗过胃,妈妈也在医院接受了治疗。
只有躺在床上的爸爸无人问津,陷入昏迷直至死亡。
突如其来的噩耗砸得妈妈会回不过神来,奶奶更是捶胸顿足心痛不已。瘫在地上,号哭着闹腾:
「我苦命的儿子啊!怎么这就走了,怎么就吃了几块腊肉就走了。」
「造孽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啊!」
过年边上,村子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在外务工回来了。不大的村子这样的消息,一上午便传遍了整个庄子里。
乡下邻居亲戚关系密切,陆陆续续地好多人过来帮着操办丧事。按照规矩来说,得摆上好几个席面宴请来奔丧的人。
我站在院子的角落,照旧打打下手、给来来往往的人端茶递水。奶奶在厨房里忙活,这来来往往将近百来号人都得吃饭。
家里人不多,妈妈照看弟弟接待客人,我端茶递水外还要负责将听着妈妈的消息礼金入账,毕竟家里现在也就我一个人能识字的懂事人。
地窖里的东西被奶奶扔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了点贵重的干货和自家酿的米酒还在。
那是爸爸之前特意从深山里采摘的菌菇干货,有什么黑木耳、银耳之类的。市面上价格不菲,家里几乎很少拿来吃。就等着过年这一顿。
还有年初酿的一大坛子米酒,满满当当的。往日都是一股子稻米辛辣酒香的味道,如今却泛着点发酵过头的酸。还有剩下的几块发霉腊肉。
「梦娣啊,你烧壶开水来!要滚烫滚烫的!」
奶奶从厨房里招呼着我,我应了声。拎着滚烫的茶壶便往里面走,热水还在水壶里不停顶着盖儿。倒到大铁锅里,奶奶把腊肉扔了进去,还有那些发霉了干货。
「上次拿温水,这次拿开水烫个十分钟。总能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