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潮湿的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原本的黄土院子在下过场雨后成了一片泥泞,几片被风吹落的瓦片散落在墙沿。
荒凉的像是野外的破庙……
纪初晴看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外婆和自己各自孤零零地在这里去世。
叹了口气,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就在她准备让外婆先去堂屋休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叱唤。
“纪初晴!”
转身看去,纪初晴愣住。
陆母!?
陆母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冲着纪初晴脸就是一巴掌。
‘啪!’
纪初晴没防备,左脸顿时炸开**辣的痛。
“囡囡!”
外婆又惊又急,心疼地摸着她红肿的脸颊。
陆母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骂:“你居然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要不是你,北昂怎么会要跟我断绝关系!你这个搅家精,扫把星!”
外婆像气的红了眼,朝着陆母就是猛地一推:“有什么冲我来,你再动囡囡一下,我就跟你拼了!”
陆母踉跄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她死瞪着老人,咬牙切齿地又要动手:“死老太婆!”
手刚伸出去,就被纪初晴狠狠捏住。
纪初晴冷眼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陆母:“看在北昂的面子上,你又是长辈,我不跟你动手,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干了什么好事。”
陆母揉在一起的脸又是白又是红:“纪初晴,你给我放手!什么好事儿,谁敢的‘好事儿’能有你多?”
“北昂已经告诉我了,杨虎和我爹都是你找来的,就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好让北昂跟我离婚。”
纪初晴看着眼前明明长得慈眉善目,却心如蛇蝎的女人,眼神冷冽:“我知道我嫁给北昂让你很不满,但你不能伤害我最亲的人!”
话落,她用力松开手。
陆母后退着,一脚踩进泥坑里。
“你!”她哽了个半晌,突然就坐下来开始撒泼,“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一个搞破鞋的贼欺负我们这样的好人,不该五雷轰顶吗?”
因为她的哭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鄙夷的目光像剑似的纷纷投到纪初晴身上。
纪初晴没有理会,径直关上了门。
外婆摸着她红肿的脸,心疼不已:“疼了吧?”
纪初晴摇摇头:“没事,别管她,闹够了她自己就会走的。”
话音刚落,身后本就破烂的门被敲的砰砰作响。
“纪初晴!你躲什么!今儿个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放过北昂?你就跟你爹一个德行,脸皮比树皮厚,心比煤还黑!你就该像你妈,早死早超生!”
陆母恶毒的谩骂像无数根针刺进纪初晴胸口,剧痛中带着几乎烧掉理智的恼恨。
视线扫向墙边装着已经发臭雨水的铁盆,跨上前端起后拉开门。
‘哗啦!’一声,铁盆里的水迎头泼在陆母的身上。
“呸呸呸!”
陆母青着脸吐出水,面目狰狞地瞪着纪初晴:“纪初晴,你……”
“杨秀英,你再敢骂我妈一个字,下回泼你脸上的就不只是盆水了!”
纪初晴将铁盆摔倒陆母脚下,关上了门。
她紧捏着拳,眼眶有些泛红。
委屈和愤怒压着心,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外婆摸摸她的头,声音哑了几分:“囡囡乖,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纪初晴用力吞咽一番,才咽下满喉苦涩地点点头。
有那么一刻,她真觉自己两段人生都很无奈,可仔细想想,这不都是曾经的自己造成的后果吗……
犹豫了会儿,她才下了决心般开口。
“外婆,我明天想去找北昂。”
外婆愣了愣,也没有多问,只是拉着纪初晴的手,语重心长道:“好,外婆这儿啊,你不用担心,跟北昂好好谈,他是他,他娘是他娘,别因为他娘,耽误了你们。”
纪初晴嗯了一声。
其实去找陆北昂,并不是只为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主要还因为徐墨和那‘货’。
直觉告诉她,必须要尽快找陆北昂。
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趁着天还没黑,纪初晴又去祭拜了母亲,才疲惫睡下。
天还没亮,纪初晴就坐着村大爷开的拖拉机去镇上的车站。
辗转三趟车,才到达岭南军区的大门口。
看着门口站岗的哨兵,纪初晴突然失去了过去的勇气。
她捏着衣角,陷入犹豫。
经过一番思想争斗,她还是深吸了口气走上前。
谁知刚刚踏进去,哨兵就叫住了她:“嫂子,您找陆连长吗?”
纪初晴愣了愣:“是,他还没回来吗?”
“陆连长受了伤,现在在军区医院呢。”
听了哨兵的话,她心猛地一沉。
陆北昂受伤了?
想起他身上那些因为出任务而受的新旧伤痕,又急又怕,忙赶去军区医院。
纪初晴一路跑进医院,询问到陆北昂的病房后,才得空扶墙大口喘了几口气。
缓了一会儿,才朝楼上的病房奔去,谁知刚走到病房外,便听见里头传出吴英玉的声音。
“你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娶纪初晴,而且当初别人撮合我们的时候,你不也默认了吗?北昂哥,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
纪初晴推门的手顿住。
在这个年代,能让一个女人这么直白的表达,一定是掏心窝子的喜欢。
虽然陆北昂说过,他不喜欢吴英玉,但自己和他以错误为开端的婚姻,还是让她很不踏实。
隐约间,里面又传出吴英玉带着哭腔的哀求。
“为了你,我爹妈无论怎么逼,我都不肯接受别人,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但我都不在乎,我只盼着,哪天你回过头看看我……这世上哪还有人像我这样,对你这样一心一意啊!”
纪初晴僵在原地,心绪复杂。
即便没看见人,也能想象到吴英玉梨花带雨的模样多招人怜。
“同志,怎么不进去?”
突然过来的医生疑惑地瞄了她一眼,推开了门。
转头间,纪初晴撞上陆北昂冷凝的目光。
当看到她,男人的眸子瞬时一亮,刺骨的漠然褪去,只有鲜少的柔和。
“初晴?”
纪初晴回过神,莫名觉得有些窘迫。
她不自在地挽了挽头发,眼神无处安放:“我,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北昂脸顿时拉下了,扯下手背上的针头就追了出去。
这女人,把他当敌人了不成,见到自己不是躲就是跑。
而这一举动把医生吓得不轻:“陆连长,你的伤不能乱动啊!”
吴英玉看着陆北昂追逐的背影,泛红的双眼翻涌着妒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纪初晴一路跑下楼,刚踏下最后一步台阶,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胳膊。
回过头,是陆北昂近在咫尺的深眸
眼见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纪初晴又臊又急,连忙挣脱:“陆北昂,你放手,也不怕别人笑话……”
话还没说完,陆北昂扯着她朝楼梯间拐了个弯,把她塞进下面的放着扫把的小隔间。
里面一片黑暗,只能通过门隙看清面前对方脸庞的轮廓。
纪初晴背后抵着墙,身前是男人炙热的躯体,无措的双手只能挡着他坚硬的胸膛,试图阻止他的靠近。
“你,你要干什么?”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看见我就跑?”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低哑的声音像是沉瓮的钟声,引的她一阵战栗。
“我……”
纪初晴张着嘴,嗫嚅了半天也挤不出一句回答。
像是在欣赏她的慌张,陆北昂不停地靠近。
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让纪初晴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好半天,她才压着混乱的思绪:“刚刚吴英玉说了那么多,你,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闻言,陆北昂皱眉:“你希望我说什么?”
鹰爪般的视线让纪初晴无处闪躲,只能低下头:“她虽然有点缺心眼,但到底喜欢你了那么久,我知道,你对当初我硬嫁给你的事还耿耿于怀,我也想的很清楚,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想跟吴英玉在一块,我没意见。”
听着她吞吐又闪躲的话,陆北昂只觉额间的青筋在跳。
他哑着嗓子:“说完了?”
“嗯……”
“我跟你解释了那么多,你又大老远回来,不是想跟我继续过日子,也不关心我的伤,而是想把我推到别人怀里?”
陆北昂的语气冷的像冰,纪初晴慌忙摇头:“不,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唇便被狠狠堵住。
黑暗中,她瞪大了眼,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笨拙地应付他的放肆撩拨。
陆北昂发了狠,吻的比之前更急促,时不时啃啃那柔软的红唇。
亏他这几天对她提心吊胆,没想到她一回来就给自己这么个‘大惊喜’。
纪初晴被吻的七荤八素,回过神时,衣服已经被敞开,肩和胸膛一片寒凉。
伴随着男人沉重的呼吸,湿润灼热的吻雨点向下。
“别……”
刚一开口,纪初晴就被自己娇柔的声音惊的脸色涨红。
她连忙捂住嘴,生怕引来外面的人。
陆北昂丝毫不受影响,一手横在她后腰,往自己怀里一带,彻底让她无处可逃。
吻辗转到眉眼,沿着脸颊朝嘴角靠近,纪初晴慌得抬手挡住。
“这里是医院,要是被人发现,你这个连长的脸还要不要了?”
明明是带着恼意的训斥,可听起来却是软绵绵的。
“脸面丢了还能挣回来,媳妇丢了难找。”陆北昂说的理直气壮,又正经的像在做汇报。
门隙的光勾勒着他的脸,每一处的转折都恰到好处。
纪初晴怔了怔,不自在地开始挣扎:“你先放开我……”
随着她的乱动,陆北昂忽然痛苦地闷哼一声。
她一惊,才想起他身上有伤:“怎么了,很疼吗?”
“医生说需要家属陪护,正好你来了,留下来照顾我。”
听着陆北昂的话,纪初晴愣了片刻,还是嗯了一声。
虽说两人之间还有些嫌隙,但到底还是夫妻……
只是,当看见陆北昂高大的身躯挤到病床边,留出一半空后,定定看着自己时,她怔住了。
纪初晴语气微僵:“什么意思?”
“没有多余的床,你跟我睡。”
说这句话时,陆北昂表情如常,丝毫没觉得这话有多暧昧。
虽然两人早有了夫妻之实,但两人还没完全和好,况且这里又是医院,万一被护士看见,她还怎么出去……
“我坐着就行,你要什么就叫我。”
纪初晴装作没听见,径直走向靠着墙的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椅。
陆北昂也没说话,就看这她往那做坐。
纪初晴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说起徐墨的问题,刚沾到椅子上,椅腿‘咔’的一声断裂,一**坐在地上。
钝痛让她皱起了眉,却听见一声低沉的轻笑。
抬起头,只捕捉到陆北昂弯起的嘴角。
纪初晴怔住,一时忘了身上的疼痛。
她从没见陆北昂笑过,上辈子两人不是争就是吵,几乎没和颜悦色地说过话。
而他冷峻坚毅的脸,仅因为一丝笑就多了分柔和阳光。
“刚刚忘了说,椅子已经坏了。”
陆北昂侧着身,慢条斯理地开口。
纪初晴回过神,又恼又无奈。
他哪里是忘了说,明明是想看自己出丑而已。
也没有理会,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渴了。”
闻言,纪初晴绷着张脸走过去倒水,刚拿起搪瓷杯,陆北昂长臂一伸,直接把她捞到床上。
“你身上还有伤呢!快放开我……”
她红着脸挣扎,压着声音怕别人听见。
陆北昂非但没松手,反而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这床也不结实,你再乱动,它要是像那把椅子一样,我可没法跟医生护士解释。”
这话一出,纪初晴顿时不敢动了。
感受着洒在颈窝的温热呼吸,她捏紧了衣角:“你什么时候这么痞了?”
“我不痞点,你又跑了。”
陆北昂浅吸了口气,又问:“你抹了什么?”
纪初晴莫名地嗯了一声。
“有点香。”
陆北昂总觉得她身上有股香气,那种香不是城里女人爱抹的香水味,也不是肥皂香。
这种味道就像刮过花丛的风,让他安心,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越渐靠近的触碰让纪初晴浑身一颤,可顾忌到他身上的伤,强压下混乱的心绪,扒开箍在腰上的铁臂。
轻轻转了个身:“我有正事跟你说。”
她本就白,脸上又多了红晕,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衬的更加娇俏。
陆北昂眼神渐暗,拉过被子盖着她身上:“什么事儿?”
“就是那个徐墨,我去辞职那天,有个脸生的男人突然进去,说了句‘枫哥,那批货被人盯上了’。”
纪初晴蹙着眉,回想起当天徐墨和那个男人的表情:“然后那个男人又说找错地了,徐墨也没有什么不对劲。”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而且他还跟着我来了岭南,说是看战友。”
闻言,陆北昂脸色微变。
徐墨在直到军警都盯着他的情况下明目张胆的来岭南,看来是想走部险棋了。
“我知道了,安全起见,你以后就待在家属院,没什么事别出部队。”
听了这话,纪初晴怔了瞬后摇头:“不行,我还要回去照顾外婆……”
“明天我让人把外婆接过来。”陆北昂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把人往怀里搂。
“万一以后你怀了我又出任务,有人帮衬我也放心。”
纪初晴嗯着的声调忽然拔高。
她瞪眼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男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换了芯,要不然怎么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
纪初晴抿抿唇,看着他领口下的绷带,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你这伤怎么回事?”
“流弹擦的,没事。”
陆北昂简单的解释了句,受伤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
纪初晴眼底浮起抹心疼,轻轻靠过去,黑发贴着他的下巴。
她没有说话,可这一举动就像往陆北昂心里撒了把白糖,又甜又带着温暖。
幽香绕着鼻尖,怀里的人又软的像团棉花,才平复的心又开始躁动。
陆北昂咬着牙,忍耐着蠢蠢欲动的冲动。
软香在怀却不能动,这比在林子里做一动不能动的狙击手还要难熬。
直到听见纪初晴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舒了口气,捻了捻被角阖上眼。
纪初晴提着热水壶走进来,护士正给陆北昂换药。
僵在门口,她愣愣看着他的宽肩窄腰,常年训练的肌肉线条在有力量感的同时,又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美。
哪怕放在三十年后,陆北昂的模样身材也能秒杀娱乐圈里所有的小鲜肉。
“昨天才换过药,怎么今天又流血了?连长,您稍微注意下睡姿,别压着伤口。”
听见护士的抱怨,纪初晴回过神。
压着伤口?
想起靠着陆北昂睡了一夜,难道是自己压到他伤口了?
陆北昂看了眼脸色发红,又懊恼的纪初晴,眉目温和:“压得不重,没什么大事。”
听了这话,纪初晴倒水的手一顿。
他是在……安慰自己?
护士换完药,又叮嘱了几遍注意伤口才离开。
陆北昂正想扣衣扣,一双葱白的手伸了过来。
纪初晴替他扣着扣子,低声道:“对不起……”
陆北昂皱眉:“从你出院后,跟我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了?”
顿了顿,语气换了些许:“我又没怪你。”
纪初晴抿抿唇,扣上最后一刻扣子后,从口袋里拿出之前他给自己的钱。
“我还了徐墨三百块,还有四百七,那三百块我会尽快还给你。”
陆北昂顿时黑了脸,扫了眼她手上的钱:“你还是想跟我离婚?”
纪初晴怔了瞬,连忙解释:“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些钱都是你用命拼来的……”
“既然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陆北昂径直拿起倒好的热水,喝了一大口,“别再跟我分你的我的,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严重性。
纪初晴无奈,只能悻悻收回,心里却想着以后工作了把钱补上。
这时,一道甜腻的声音打破无言的气氛。
“北昂哥。”
纪初晴转身望去,是吴英玉。
她穿着军装,围着红色围巾,眼睛通红,俨然是哭了很久。
看见纪初晴,吴英玉的表情有一瞬的狰狞,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扯出个比哭难看的笑:“嫂子回来了啊。”
纪初晴虽然不喜欢她,但明面上还是礼貌地点点头,算作回应。
吴英玉的眼睛恨不得黏在陆北昂身上,嗫嚅半天,才细细开了口。
“嫂子,让我跟北昂哥说几句话成吗?”
听了这话,纪初晴心里当即不乐意了。
昨儿还担心陆北昂是不是真的惦记吴英玉,接过被他一通话说的,倒显得自己杞人忧天。
吴英玉也是,一遍遍上杆子找不痛快。
没等陆北昂发话,纪初晴率先回绝:“我觉得不太方便,北昂已经结了婚,你还是个姑娘,医院人来人往的,怕惹些闲话。”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北昂和我就算了,流言蜚语已经听了不少,就怕影响你,毕竟以后你早到嫁人的年龄了。”
看着义正词严做教育般的人,陆北昂眸光亮了亮。
除了几个月前纪伟来闹的那天,她这是第二次当着自己的面跟别人硬气了。
吴英玉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顾忌着在陆北昂面前的形象,只能努力端着大方:“嫂子别误会,我只是……”
话没说完,就见纪初晴拿起桌上的药,亲自喂进陆北昂嘴里。
“啧……”
她娇嗔地瞪了一脸茫然的男人,抽出她无意塞到他唇间的手:“有人在呢,没个正经,等你康复了,想咬我哪儿都不成?”
暧昧的话听得吴英玉涨红了脸,胸口更是有团火在烧。
瞪着满眼羞涩的纪初晴,心里早已破口大骂。
果然是浪荡货,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陆北昂偏偏还吃这一套,露出她从没见过的宠溺眼神,抬手捏了把纪初晴的脸。
一来一回,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互相打闹。
吴英玉再也看不下去,扭头就走。
听见脚步声远了,纪初晴立刻就要后退。
陆北昂敏锐察觉到她的退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拉,人就坐到了身边。
“你刚刚说的真的?”
纪初晴装傻:“我说什么了?”
“等我康复了,想咬你哪儿都可以。”
面对他深邃的眼神,她面色一红,讪讪摸了摸鼻子:“我故意气她的,谁让她总ᵚᵚʸ是不分轻重的粘着你。”
陆北昂眉一挑:“那你昨天就该冲进来,而不是转头就跑。”
纪初晴撇撇嘴,嘟囔:“谁知道你一句话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被她那些话打动……”
话音刚落,脸颊就传来一阵湿热细微的啃咬感。
她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什么情况?
陆北昂咬了她的脸!?
不疼,就像猫爪子在心上挠了一下,痒痒的。
纪初晴本就通红的脸烧的跟铁烙似的,噌的起身,捂着被咬过的脸颊:“陆北昂,你……你流氓啊,真要把我当大白菜啃啊?”
陆北昂依旧是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但目光却穿过她,落在了病房外。
纪初晴回头一看,浑身僵住。
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颠覆世界的奇观。
她倒吸口凉气,险些被呛的咳嗽。
“我,我去倒水……”
纪初晴拎着装满水的热水壶,低着头跑了出去。
陆北昂低眉抿唇,敛去笑后看向程远:“看够了?”
冷凝的气势让程远一哆嗦,连忙正步走进去敬了个礼。
陆北昂缓声道:“明天你去黄岭村一趟,把初晴的外婆接过来。”
第二天下午,程远就把外婆从黄岭村接到了部队家属院。
乘着陆北昂睡着,纪初晴得空回去一趟。
久别几个月,家属院依旧没变,几个军嫂坐在院里干活聊的正起劲。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大步走过去。
左右是逃不过她们的闲言碎语,况且听得也不少了,躲也没有必要。
可感受到她们投来的视线时,纪初晴心还是沉了沉。
以为下一秒就会听见刺耳的讥讽,没想到却是一道响亮的惊呼。
“初晴?哎哎哎!模范回来了!”
她愣住,诧异看着她们纷纷起身,拍掉手里的灰,各个带着笑围过来。
“初晴啊,你可算回来了,大家伙可惦记你呢!”
“你说说你,被婆婆欺负,又帮着军警抓军服厂的小偷,受了那么多委屈,咋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可不是,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大家都会帮衬着!”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让纪初晴反应不过来。
照理说,这些曾经对自己深恶痛绝的人不应该狠狠戳自己脊梁骨吗?
“等等,你们这是……”
见纪初晴一头雾水的模样,指导员家的媳妇李文娟解释道:“你走后没多久,上面发了文件,特意表扬你为军服厂做的贡献,要不是陆连长说话,咱几个怎么知道你吃了那么多苦,不仅被污蔑勾引男人,还要应付个没良心的爹。”
闻言,纪初晴神色微滞。
表扬文件?
是陆北昂给她正名了吗?
想着还在屋里的外婆,纪初晴说了几声谢谢后匆匆上楼。
一进屋,便闻见一股鲜香。
煤烧的通红,锅里的炖着的鱼翻滚着,外婆正从炉子的通风口扒出煤灰。
见纪初晴回来了,她站起身:“回来啦,北昂咋样了?”
纪初晴盯着锅里的鱼:“外婆,这鱼哪来的?”
外婆笑了笑:“我听说北昂受伤了,来前就让小程带我去了供销社买了条鱼,炖了好给他补补。”
看着老人慈爱的笑容,纪初晴心疼不已。
外婆总是不肯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钱,可对她和北昂总是那么大方,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们。
愣神间,外婆已经盛了碗汤:“来,你也喝点。”
纪初晴摇摇头:“我不饿,您喝吧,我做饭,一会儿给北昂送去。”
外婆不肯喝,她软磨硬泡地让她喝了两碗。
正切着土豆,又听外婆说:“对了,你昨儿走后,下午有个男的往咱家扔了一大笔钱,我想还给他,但他跑太快,我腿脚又不好,没追上。”
纪初晴动作一滞:“男的?长什么样?”
外婆回忆着:“三十来岁,高高瘦瘦,脸色不大好。”
听着她的描述,纪初晴心里有些不安。
怎么像那天在徐墨办公室看见的男人。
天下哪有白送钱的好事,难不成又有人准备给自己挖贪钱的坑?
等外婆把钱拿出来,她险些惊掉了下巴。
厚厚一沓,足足五千块。
哪怕是上辈子,她也是清苦了一生,根本没见过这么多钱。
忽然,楼下传来李文娟的叫喊。
“初晴,你爹又来了!”
纪初晴脸色一变。
好好的,纪伟怎么来了?难道是陆母不甘心,把他又找来了?
没等她反应,外婆拉着脸,抄起门口的扫帚就要冲下去。
纪初晴忙拦住她:“外婆,你才康复,我去应付她。”
外婆全然不放心,她深知纪伟是个难对付的。
“囡囡,跟他那种人是不能讲道理的,只能打,打到他不敢来才行。”
纪初晴安抚地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扫帚:“放心吧,我知道。”
说着,把门关上后下了楼。
几个月没看热闹的军属们都伸了个头在走廊阳台上往下看,但和从前火烧浇油的氛围不同,她们各个一副随时撵人的架势。
纪初晴一下楼,便看见坐在地上的纪伟。
他本就干瘦的脸现在像被层黝黑的皮包裹的骷髅,嘴角青紫,身上还穿着那件油腻的黑袄,只是几处都破了,露出发黑的棉絮。
一见她,几乎是爬着过来:“初晴,救救你你爹吧……”
前两回来,纪伟都是趾高气昂,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这回怎么跟乞讨似的。
难不成,换苦肉计了?
她冷下脸:“救你?我记得你从杨秀英那儿拿了不少钱吧。”
纪伟用着破锣嗓骂道:“我家那口子,见我拿了钱回来,居然全部卷跑了,还留下一堆债给我,那些债主说两天不还钱,就要打死我……”
说着,抓着她的裤脚就开始哀求:“初晴,看在我还是你爹的份上,帮帮我吧……”
听了这写话,纪初晴又解气又可笑。
“当年你偷走我妈的救命钱,就没想过今天?这都是你的报应,我纪初晴也没爹,以后你也别再来找我!”
说着,她撤开腿,冷漠看着他扑在地上。
见纪初晴坚如磐石的态度,纪伟索性哭嚎起来:“纪初晴,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真要看着亲爹被人打死吗?如果我真的死了,去了阎王殿也要在阎王面前哭一哭,我生了个不孝女,连爹的命都不救……”
纪初晴只觉额间的青筋在跳,手里的扫帚也越捏越紧。
真是物以类聚,怪不得和陆母一起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