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晴越听，心越慌。
看着她充满恐惧的眼神，徐枫撑膝倾身靠近：“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以你的姿色，在境外可是抢手货。”
闻言，纪初晴眸光一震。
他要把自己带去境外卖掉！？
这时，船身摇晃了一下，而后慢慢驶离渡口。
徐枫像是失去了交谈的兴致，重新将她的嘴黏上，转身出了船舱。
冷汗一滴滴划过纪初晴苍白的脸，尽管恐慌已经快淹没理智，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现在不自救，真的就要成羔羊任人宰割了。
紧张的视线四处瞥，最后落在脚边压舱石上。
纪初晴警惕地看了眼舱外，艰难挪过去，用锋利的石角磨着绑着手的绳子。
尖锐的疼痛在手腕和手掌炸开，不一会儿，绳子就被血染红。
她忍着痛，一遍遍磨着。
终于，绳子断了。
就在纪初晴准备睁开时，外头传来唐建荣的声音。
“枫哥，你看对岸有烟，是华明的信号！对面有公安！”
“妈的！”徐枫恼怒地骂了句。
“咱们怎么办？”唐建荣的语气多了几分慌乱。
“……回去，派人在及木村守着，陆北昂的人一过去就直接炸了，让他们有去无回。”
“那里头的女人怎么办？带着她不好走啊。”
话落，舱门被推开。
纪初晴忙遮住石头上的血迹，看着面目狰狞的徐枫慢慢靠近。
徐枫睨了她一眼，侧头对唐建荣低声说了几句。
唐建荣点点头。
在纪初晴惊惧的目光下，唐建荣将一捆定时炸药绑在她的身上。
看着那一根根炮仗般的炸药，她后脊凉到发颤。
徐枫睨着拼命挣扎的纪初晴，漠然一笑。
“放心，五分钟后你死的不会有一点痛苦，而且陆北昂也很快会去陪你。”
扔下这句话，徐枫和唐建荣便放下船上的木筏离开了。
纪初晴一刻不敢耽误，立刻解开绳子，撕开黏住嘴的胶带。
低头看着被死死绑在身上的炸药，只有五分钟，现在甚至可能只剩三分钟！
怎么办……怎么办！根本解不开！
难道她好不容易的重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不行，她还有外婆，还有陆北昂，她绝对不能死在这儿！
强烈的求生欲迸发而起，让纪初晴逐渐冷静。
木筏缓缓靠岸，徐枫刚踏上去，身后便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转身望去，破旧的船已经被炸毁，船身的残骸正燃着熊熊大火。
他冷笑：“可惜了，少了桩买卖。”
另一边，开往边境的军卡上的陆北昂心忽然紧缩，疼的脸都白了。
以前再重的伤都受过，却没有一次这么疼，剧痛中还带着从没有的不安。
一旁的程远察觉到，不由问：“连长，您没事吧？”
陆北昂紧咬着牙，捱下胸口的痛：“没事，再开快点。”
剩下的几十公里，他恨不得飞过去。
虽然营长一再说对岸有公安，但他还是放不下心，只怕纪初晴又什么好歹。
将近四十分钟后，陆北昂才赶到渡口。
然而那里只有一群公安，以及岸边被烧的几乎只剩龙骨的船。
陆北昂眸光一滞。
几乎是瞬间，他冲了过去：“纪初晴呢？她在哪儿？”
看见他，先赶来的曲国峰面色越渐凝重：“陆连长，我们赶过来时船已经被炸毁了，纪初晴……”
他顿住，目光看向一旁的草丛。
顺着曲国峰的视线看去，陆北昂呼吸猛然窒住。
草丛里铺着一块尼龙布，上面是几缕白衬衫的残片，其中一片还绣着一朵淡黄色的兰花。
“今天烧火时衣服被火星子崩出个洞，外婆给我绣了多兰花，不仅补了洞，还更好看了，你看看。”
纪初晴的声音历历在耳，又化作无数把刀，狠狠扎在他心口。
陆北昂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徐枫呢？”
“目前下落不明，警方已经开始在山里进行围剿，他跑不了。”
闻言，他想也没想，转身掏出枪往山里去。
程远眼见陆北昂将近失控，连忙阻止：“连长，你别冲动，没有ᵚᵚʸ营长的命令你要是擅自行动，是会受处分的！”
陆北昂像是头暴怒的公狮，发红的双眼翻涌着滔天的愤恨。
“松手！我要去崩了徐枫！”
他不只要在徐枫脑袋上崩几十枪，还要把他大卸八块！
程远根本拦不住，焦急又担心。
陆北昂向来沉稳果决，从没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这时，营长黑着脸走过来：“你再这么意气用事，我先崩了你！”
他不是不知道陆北昂此刻有多心痛，可现在如果只为拼一口气报仇，等待陆北昂的就是不可估量的处罚。
陆北昂目眦欲裂，滴血般的眼睛死死看着营长：“那你最好现在就动手。”
“陆北昂，别忘了你是军人！要服从命令！”
听着营长的训斥，陆北昂握着抢的手紧了又松。
他当然记得自己是军人，可军人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保卫国家，却保护不了最爱的人……
从没有过的挫败，让陆北昂心如刀割。
如果他再快点，再快点，纪初晴也许就没事……
这时，一个公安急匆匆跑来。
“曲队长，下游有个乡亲报案，说在河里救上个女人！
听了这话，陆北昂眸光一亮。
是纪初晴吗？她还活着？
营长也悬了心，直接让陆北昂跟着去看看。
一路人跟着附近带路的村民沿着河岸走，最后看见一处浅滩上围了一堆人。
陆北昂的心几乎快跳出嗓子眼了，率先跑了过去。
人群里，纪初晴浑身湿透地躺在滩上，面色苍白，手上都是血，上身盖着件好心人给的棉麻衣。
“公安同志，刚刚我在捞鱼，看见她从上头飘了过来，把我吓了一跳，把她捞上来后看她吐了水，还有气哩！”
操着浓重口音的村民解释道。
陆北昂紧绷着脸，上前将人抱起来转身往车那头跑。
她还有温度，还能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
不知怎么的，他眼眶有些发酸。
隐约间，怀里的人沙哑的呢喃了声：“北昂……”
陆北昂心一颤，将人抱紧：“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将昏迷的纪初晴送进医院，确认她没事后，陆北昂才带人去清缴藏匿在及木村的军火和徐枫的人。
刺鼻的药水味唤醒了纪初晴的意识。
她缓缓睁开眼，入眼是发黄的墙，还有挂着点滴瓶的木架。
这是……医院？
动了动手，才发现磨破的双手被包扎好了。
混乱的思绪逐渐平静，她记得自己在最后关头把衣服脱了才把炸药从身上撸下去，然后跳进了河里躲过了爆炸。
陆北昂……陆北昂找到自己了？
可想起徐枫最后那句话，纪初晴才平稳的心顿时起了波澜。
护士一进来，便看见她挣扎起身，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往外跑，连忙拦住：“哎哎，你身体还没好呢，去哪儿啊？”
“陆北昂呢？他在哪儿？”
纪初晴抓住她的手，急切发问。
护士想了想：“陆北昂？你是说那个陆连长吧，两个小时前我听见他说什么及木村、找人，然后就走了。”
听了这话，纪初晴心顿时沉到了底。
糟了！
护士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踉跄跑了。
“同志，你刚刚被查出怀孕了！跑不得啊！”
一出门，陌生的环境让纪初晴不知道往哪儿去，看样子这里是个小镇。
想着陆北昂和他整个连队的安危，她也不顾不了许多，拉住过路的一个女人急问：“同志，请问及木村怎么走？”
女人愣了一下，用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答：“在镇子南面，可远着哩。”
忽然，小腹传来一阵痉挛的痛，纪初晴捂着肚子，疼的直冒冷汗。
忍痛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一个开土三轮去及木村口的大爷，求他捎自己一程。
一路颠簸，纪初晴大脑一片浆糊。
烈日炎炎，她却觉得浑身都透着寒意。
一波三折，土三轮在距离村口十里的地儿突然熄火。
纪初晴跟着大爷走了一会儿，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大爷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扶起来：“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纪初晴惨白的唇颤了颤：“大爷，你去前边儿看到一队军人，找一个叫陆北昂的，说……说纪初晴在这儿等他，让他们千万不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大爷不住点头，将她扶到树荫下后朝村口跑去。
纪初晴靠着树干，腹部的绞痛慢慢变成了下坠感。
她眼神一怔，想起这两月没来例假的事，捂着小腹的手开始发颤。
及木村外三里地，为了不打草惊蛇，陆北昂留下一个排守在村口，他带着其余的人从村子两侧的山腰包围。
刚下完命令，程远带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大爷跑过来。
大爷连气都来不及喘，挥手直道：“别朝前走啦，有个叫纪初晴的姑娘，在后边等着，他说让陆北昂去找她，还让你们不要往村子里走。”
闻言，陆北昂一怔。
纪初晴？她不是在医院吗？
一时间，对她的担忧和她嘱咐的疑虑让他拧紧了眉。
“连长，现在怎么办？”杨排长问。
陆北昂没有犹豫：“初晴从船上逃出来前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追过来，徐枫阴险狡猾，可能在村里下了套，各排先往后撤，你带几个人先去打探，一定要确保村民安全。”
杨排长敬礼回答：“是！”
陆北昂带着人往后撤，在大爷的带路下，他看见坐在树下的纪初晴。
当看见那虚弱的人时，陆北昂的心疼的紧缩在了一起。
纪初晴靠着树，双眼紧闭，干裂苍白的下唇被咬出了血，脸颊旁的黑发被汗湿透，坐着地一片血红。
“初晴！”
陆北昂冲过去，红着眼将人抱进怀里。
纪初晴奋力睁开眼：“你们别去及木村，徐枫……要炸死你们……”
说着，她突然哭了起来：“对不起，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对不起……”
陆北昂呼吸一滞，随即心疼到咬紧了牙：“我在呢，别怕。”
遂抱起纪初晴，朝镇医院飞奔而去。
等进手术室时，昏迷的纪初晴突然醒过来，死死抓住他的手：“北昂……你要等我，不要丢下我……”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陆北昂还是猩红着眼点点头。
当手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刹，他的意识才有了分清醒。
低下头，双手满是纪初晴的血。
几乎是瞬间，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呼吸艰难，几近窒息。
手术室里。
意识朦胧的纪初晴听不清医生护士们在说什么，慢慢的，疲惫和困意如山袭来，开始做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
她梦见自己像上辈子一样，跟陆北昂离婚后独自离开，她落魄寻死被救下，而陆北昂在边境执行任务，在敌人炸药爆炸的前一刻，他推开身边的两个兵。
巨响过后，陆北昂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一张她的照片慢慢飘落在他胸口。
纪初晴大哭着，想触碰却什么也抓不到。
一转眼，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赤脚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叫着叫着：“妈妈，妈妈……”
她低头看去，才发现孩子眉眼和陆北昂有七分像。
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纪初晴俯身将男孩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除了道歉，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孩轻轻拍着她的背：“妈妈不要说对不起，妈妈是为了让爸爸和别人好好活着，妈妈别难过，我会记得妈妈身上的味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纪初晴哭着答应：“好……”
病房里。
陆北昂见昏迷了三天的纪初晴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满是血丝的眼里噙着痛意：“初晴，你醒醒……”
话音刚落，纪初晴猛然睁开眼，像是想挽留什么似的，哑声叫着：“孩子！”
一声满含不舍的‘孩子’刺的陆北昂心一抽。
握住那冰凉的手，他嘶着嗓音轻声安慰：“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听见陆北昂的声音，纪初晴眼神逐渐清明。
她转过头，看见身边的人一脸清灰，下眼睑乌青，胡子拉碴，和平时冷冽威严的模样大相径庭。
想起梦里陆北昂被炸死和孩子笑着跟自己告别的一幕，眼泪簌簌而下：“北昂，对不起……”
她不知道梦里他的死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她所不知道的结局，她宁愿陆北昂像别人说的那样，和吴英玉结婚，平平安安的过完余生。
上辈子辜负了他，这辈子没保护好他们第一个孩子，真是没用……
陆北昂抬手擦掉纪初晴脸上的泪：“我才该说对不起，连你怀孕都不知道。”
感受着他手上薄茧的摩挲，纪初晴的心才有了丝平静。
“徐枫呢？抓到他了吗？”
“抓到了，好在你去的及时，他手下的人在村子附近都埋了炸药，打算把我们和村名都炸死。”
闻言，她眼底划过丝茫然：“为什么他不以徐墨的身份好好生活，非要做这些违法的事？”
陆北昂拿起暖水瓶，倒出碗粥。
不知道纪初晴什么时候会醒，他便把粥撞在暖水瓶里保温。
一边喂着她，一边回答：“难说，走什么路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话音刚落，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医生走了进来。
给纪初晴做了番检查后便说：“身体恢复的还行，平时要多运动，好好养着，你还年轻，以后还能再要。”
女医生说完一番好意的话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