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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发表时间: 2024-01-25 13:24:34

我小名叫橙儿。

但我不叫苏橙,我甚至不姓苏。我大名叫王蘅。

我如实告诉了宋耀川。

他听了,表情淡淡,面上没有半分异常,只是点头说:「记住了。」

又问我,「王蘅,你为何嫁了我?」

「我母亲的意思。」我回答。

他问:「我记得大婚前一晚,我奉旨出征,你是由我二弟抱着我的衣冠拜了堂。六年多,你怎么不走?」

我沉默。

他自答:「也是岳母的意思?」

「不,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告诉他。

他有点困惑。

他曾是京城最灼目的少年郎。十三岁上战场,单手提重六十斤的长刀,斩敌首,扬名天下。

他是熹平侯世子,太后的堂侄儿;他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英俊不凡;他战无不胜,聪明绝伦。

闺中议亲,都少不得提到他。

我出身望族、母族显赫,才能在众女郎中脱颖而出,成为宋耀川的妻子。

「你还年轻,或许你该走了,不必陪我们吃苦。」他说。

我知道,他在试探。

我没回答。

他又问:「李师傅说,他不是看重你的家世,而是看重你,才肯教我。你如何认识名震天下的刀客?」

这个问题,我回答了他。

我说:「他女儿快要病死了,是我治的。」

「你擅医。」

陈述,因为他的右手,现在拿得动筷子,是我针灸的结果。

「我还善绣。」我说。

他笑了下。

很浅的笑,似微风吹过湖面,细微涟漪。

这是他受伤回来,第一次微笑。

朝中大事频出,北狄王庭又骚扰边疆。代替宋耀川的大将,被北狄人刺杀了,朝廷为此很苦恼。

皇帝更记恨宋耀川,认定是他私通卖国,养肥了北狄人。

除了边患,也有朝中大臣贪墨。

万景胡同的日子,慢悠悠往前过。

宋耀川耐得住性子,每日练习左手拿刀、右手复健。

我在茹竹堂后面开辟了一小块菜地,他说丫鬟婆子翻地不深,种不好,亲自替我翻了一天的土,累得一身汗。

这天开始,我们傍晚时候会在胡同外面散散步,闲聊琐事。

家里有田地铺子,我们吃喝不愁,只是亲朋都疏远了我们。

端阳节后,他的右手拎得起八斤的短刀。

婆婆很高兴,要带着我上山还愿。原本三弟护送的,他临时被同窗叫出去玩。

同窗家有个胞妹,生得珠圆玉润,活泼开朗。婆婆叫三弟赶紧去,别耽误时间。

护送一事,是宋耀川自己接过去的。

他说:「我送娘和橙儿。」

婆婆更开心。

然而上香那日,天气极其闷热,婆婆早起不太舒服。

我说不去了。

「怎么行?不可对菩萨失言。」婆婆说。

我代劳。

我和宋耀川上山,虽然有藤椅坐,家丁抬着,我还是一身汗。

我们上山没多久,突然雷电交加,暴雨如注。

初夏的雨,下下就要停了。这日不知怎的,这场雨停不了,豆大雨珠下足了四个时辰。

寺庙正殿西南角破了一块,厢房塌了后墙,住不得人了。

天色渐晚,被困香客被庙里和尚委婉劝下山。

「住不下了。」

「厢房大半都漏雨,佛堂夜里不住人。」

我们也要走。

宋耀川看着很明显被雨水冲垮的山道,对我说:「家丁抬藤椅不安稳了。」

足下一滑,我会连人带椅摔下山沟。

而我自己更走不稳湿滑泥泞的山路。

我微微拧眉,宋耀川问:「你善医、善绣,可善武?」

我摇头。

他道:「来,娘子,为夫背你。」

他第一次同我说笑。

我审时度势,必须走。区别是他背还是家丁背。

我趴在他背上,感受到他脚下的泥泞,好几次他也险些滑了,走得小心翼翼。

后来这山路我自己上下过好几次,都没这次的路长。

回到万景胡同时,天黑了。

婆婆在门口等候。不知等了多久,裙摆都湿透了。

我们回茹竹堂更衣。

我隐约瞧见他青色裤脚有泥污,颜色不太对。

他用次间的净房,半晌出来,裤腿鼓鼓囊囊的。

「你来。」我招呼他到我的卧房。

他在门口,脚步微微踟蹰。

房内有一种淡淡安神香味,他的表情是舒缓的。

我叫他撩起裤腿,他也照做。

左边小腿肚子被山石划了。暴雨后的尖石,比刀还锋利,很长很深一道口子,还在淌血。

他粗略包扎了,像战场包扎外伤那样。

他说:「无妨,外伤我会处理。」

我便告诉他:「我有更好用的止血药。」

他让我处理了伤口。

待结束,他表情怔愣了片刻,站起身说:「我回去了。」

我点头。

他走出卧房的背影,显得不那么干脆。

我背对着他,整理医药箱。

这天后,我们更熟悉了些,像是屋檐下两只共生的燕子。会说说话、聊聊天。

我从不暗示他到卧房睡,他也就当没这回事。

公婆更是提都不提。

我院子里一个多年服侍的丫鬟,平时规规矩矩的,突然失心疯般,在宋耀川洗澡的时候,替他擦背,手往他身上摸。

宋耀川一举手,把人从窗口扔出来。

那丫鬟倒在院中地上,闭气过去,好半晌都没醒。

婆婆听闻此事,立马把丫鬟发卖出去。

茹竹堂的人更安分,万景胡同更加没人提我和宋耀川本是夫妻。

茹竹堂后面原本是个荷花池,后来填平了,做了宋耀川的小校场。

他除了自己锻炼、跟着刀客李师傅学左手耍刀,也会带自己几个弟弟习武,强身健体。

我的小菜园,与校场一墙之隔。

傍晚时他们趁着凉快操练,我带着一个粗使婆子,趁着凉快给菜地浇水。

「大哥,你那个小妾,听闻是个绝色美人儿,能文能武,是真是假?」我听到三弟这样问。

三弟一向憨,不懂轻重。

宋耀川回答了:「她死了。她不是什么小妾,她是你嫂子。」

三弟说:「我嫂子?我嫂子活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诅咒她?」

兄弟俩起了口角。

三弟好奇,却也维护我。

这些年,我们更像是一家人。六年不归家的宋耀川,很陌生。

晚饭时候,听说三弟打了宋耀川一拳。

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