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大概三年时间,每到夏季,先帝便会命晋煊来宕阳把守与监督水利工程。这里环境非常艰苦,所以晋煊并不带程歆来,但程歆当时在沈府也是任性无法无天的,况且她爹向来不怎么约束她的行为,甚至从小她就跟着她爹在马背上长大,所以当时晋煊不让她来,她便悄悄尾随这他的部队,直到走了几十公里,已没有回头之路了,她才在晋煊面前露面,逼着他带着她到宕阳城。她还记得,第一年时,晋煊在半路上,忽然看到风尘仆仆赶到他面前她,又惊喜又无奈,把她一把抱到自己的马上,两人共骑一马。
晋煊当时虽贵为三皇子,但并不受先帝的重视,先帝派他到艰苦的宕阳,明面上是为了锻炼他,实则是想削减他的力量,否则他功高盖主,比大皇子能力强,威胁到了将来的帝位继承。所以这一路上,尾随来的人并不多,不过是几个贴身的官兵而已。条件异常艰苦,但程歆那时却是觉得快乐极了。
晋煊总是一手缰绳飞驰,一手紧紧把她护在怀里,小心翼翼不让她受一点点苦。她想,那时,还没有朝野之争,没有帝王之争时,晋煊是爱她的吧。
那时,晋煊到宕阳来,朝廷指派的任务只是赈灾,但他却早有远见
“赈灾只是治标不治本,只有把水利修好,才能彻底解决宕阳年年洪灾的问题。”
他是一个行动力超强的人,说到立即便行动开,招兵买马,轰轰烈烈的投入到水利的建设之中去。而赈灾,发放灾粮的事,程歆便自动揽了下来。
那时的环境非常艰苦,程歆还好,她只是站在一旁监督即可。但是晋煊却是日夜守在黄河边上,研究治理方法,累的每晚回府,晚饭都顾不上便倒头就睡。
那时,他也不过还是一介少年而已,程歆看着心疼,嚷着不让他再去,这些事交给别人做就好。他迷迷糊糊之中,搂着她回答道
“要做就做到最好,我既然到民间来历练,自然是走到他们中间去,去真正了解平常百姓想要的是什么,害怕的是什么,陪他们同甘苦,共喜忧,将来才能做有益于他们的事,取之于民,信之于民,才能得天下。”
他因快要睡着,所以说的断断续续,并无逻辑。而那时程歆亦是懵懂的年纪,所以还并未察觉到他的野心。
但是如今,细想起来,那时还年少的他,早已有了要得天下的野心。
往事不容细想,若想起,便会觉得所有一切,都早有预示,只是上一世的沈云臻不懂而已。
这次再回到宕阳,同样的场景,顾南封的一句话,竟让她思绪飘的那么远。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我们运来的粮食恐怕也会很快消耗掉,需要尽快恢复生产才行。”
顾南封与程歆比这里的知府祝大人还忧心忡忡。
涌向宕阳的灾民越来越多,本来周边城市的灾民已分散到全国各地去谋生,但是一听到宕阳有粮食又纷纷往回赶来。
不过第二日,再开城门时,人数已经上涨了昨日的两倍。他们不得已,只好把粥熬的稀一些,保证能多坚持几日。
因为此次顾南封运粮食过来,是打着莘妃的名号,所以全城百姓,无不对莘妃竖起大拇指。
程歆去哪,碟夜并跟在那里。她一如既往的安静不说话,但是有她在身旁,程歆并觉得安心。望城城门外乌泱泱的人,碟夜忽然说了一句
“饥荒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瘟疫。”
瘟疫?这正好也是程歆最担心的问题。大灾之后,又死了这么多人,全都没有妥善处理,有的埋了,有些没埋,这瘟疫的可能性太大。
她找了顾南封商量对策,顾南封当机立断
“找祝大人解决,加强兵力,把家中有饿死的人,全都统一火烧处理,否则真的瘟疫蔓延,那后果不堪设想。”
祝大人听了他们的想法,频频擦汗,满口应承下来马上照着办。
但过了三日,当饥荒已经进入平稳期时,祝大人竟还没有丝毫举措。
而如他们所料,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浩浩荡荡的侵袭而来。
先是城南有人咳嗽,高烧不止,浑身起泡,过了几日便死了。陆陆续续,城北也有人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过了几日也死了,死后尸体腐烂恶臭。
顾南封与程歆,碟夜等都心知肚明是瘟疫,避无可避。
当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之时,整个宕阳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街上几乎没人敢出来走动,连呼吸的空气都似乎沾染着毒气。
就在这危机的当口,却忽听祝大人脸色铁青,气喘嘘嘘跑来说
“皇…皇上来了。”
“皇上怎么来了?”顾南封觉得不可思议。
而程歆却是脑子轰然炸开,晋煊怎么来了?他现在是万尊之躯,怎么跑到穷乡僻廊的宕阳来了,而且,这里这样的危险。
祝大人道
“皇上刚到,还未休息,便直接去体察民情,这会儿大概在城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