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人带着顾南封等人去觐见,而程歆心潮澎湃,无法平静。她目送这顾南封去城楼,而她,在远远的,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望着远处城楼上的男子。
真的是他,是晋煊。城楼的风很大,吹的他衣袂飘飘,即便这么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他傲然,睥睨天下的那份霸气。
不知他说了什么,一旁的祝大人噗通跪在地上直叩头,而顾南封亦是脸色凝重的站在一旁。他的旁边站着安公公,低弯着要,任凭差遣的样子。
他的气场会让周边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与害怕,即便隔了这么远,程歆亦是心中有微微的颤抖。
许久之后,顾南封才回来,脸色依然凝重对程歆说
“祝大人死了。”
程歆心一沉,已知大概原因。晋煊最恨的是贪官,其次是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不作为的官员。而祝大人两样都占全了。
只听另外一位陪同的官员说
“皇上一直很重视宕阳的水利工程,前两年堤坝牢固,引水渠道合理,但这两年,因祝大人的缘故,疏于管理,才导致了这样的洪灾。而后,又贪污了朝廷拨放的赈灾粮食,导致百姓而死,现在又出了瘟疫之事,控制不利。刚才皇上大发雷霆,直接斩立决。”
程歆的心里发凉,逐渐的全身都凉。祝大人是罪有应得,这宕阳的一草一木可都是晋煊当年精心爱护出来的,在如今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下,竟出现这样的情况,难怪他亲自而来。
顾南封问
“皇上今晚住哪?”
那官员忧心忡忡的说
“皇上这次是微服出巡,不愿让宕阳的子民知道他来,所以不住知府这。安公公说,皇上在宕阳有旧宅院,今晚大概会去住旧宅。”
“宕阳的旧宅?那安排人过去把守?”顾南封虽不在官场,但从小在顾丞相身旁耳濡目染,对朝廷的事情甚是清楚,也知当年先帝在时,曾指派皇上到宕阳来体恤民情。
“皇上刚才只命您过去用晚膳,不便告知太多人。”
顾南封本是不想把程歆一个人留下,但无奈,君命难违,只得独自前往。
好在程歆并不在意
“你快去快回,一切小心。”
“嗯,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程歆笑,想了想,忽然嘱咐道
“你劝皇上早些离开宕阳,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灾荒,瘟疫,他是万尊之躯,不得有一点点闪失。顾南封应承着,便与那位官员去赴约。
第17章
让顾南封想不到的是,皇上的旧宅,竟然真的这么旧。
在城中一处稍有些破败的宅子里,墙面已有些斑驳,几处的窗纸已显破旧,宅中的家具亦是少而简陋。他看到皇上正站在窗前,像是在沉思什么问题,周边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连安公公打扫卫生的脚步亦是放的轻而慢,因光线的问题,看不清虚实,只感觉那背影说不出的寂寥。
或许是听到声响,他回头看了一眼顾南封,声音浑厚而低沉的问了一句
“来了?”
顾南封上前
“皇上万岁!”
他点头,示意顾南封坐下。
安公公急忙上前立在皇上的旁边伺候着,很快,菜便上来。气氛一度很沉默,顾南封在暗自揣测皇上请他用晚膳的目的是什么。他虽不在朝廷任官员,但因着自己爹是当朝丞相,因着自己妹妹是皇上宠妃的缘故,他跟皇上倒是见过几次面,但并未过深的交流。
安公公每上一道菜,都会一一详尽的介绍菜色,用料与功效等。顾南封来宕阳一段日子,天天白粥配青菜,这会美味佳肴当前,也不大客气,只要是皇上动筷吃的,他便也夹着吃。脑子里却想着,可惜了,程歆没来,这段日子,让她受苦了,想到她消瘦的样子,他便有些心疼,想着一会回去时,让安公公打包一些回去犒劳一些程歆。
待吃的差不多了,一直沉默的皇上,才开口道
“朕明日回天城,你明早一起回。”
顾南封一愣,几乎没想便直接拒绝
“谢皇上关心,只是赈灾的工作还未完成,需往后延迟几日再回天城。”顾南封想的是以程歆的性格,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离开宕阳。
他拒绝的话说完之后,亦是暗暗观察了一下皇上的脸色,依然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反而是一旁的安公公劝道
“顾大人,这宕阳不可久呆,瘟疫已经开始盛行,为了防止瘟疫蔓延至其他城,皇上已下了圣旨,从明日开始,关了宕阳城门,锁门闭城。宕阳的百姓不能出城,城外的百姓亦是不能进来。所以您明天跟着我们一起回天城吧。皇上也放心,莘妃也放心。”
锁门闭城?顾南封听到这几个字,心里便抖了一下,要知道,如果真的把宕阳城关闭了,那么几乎是致整个宕阳的人民于死地,没有任何机会。
他本想再开口替宕阳人民争取机会,看是否有别的更有效的方法能够避免,但皇上却已经站了起来,冷冷回一句
“你自己考虑。”
转身便走了。安公公急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顾南封继续吃,吃完,把桌上剩下的饭菜,全都打包带走回去给程歆。而关于要不要回天城的问题,他连想也未想。
在走出这栋旧宅时,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这旧宅,远远的,便看到皇上与安公公正在远处一颗梨树下站着,已是入夜,唯有月光还能看得清那抹影子。
他不知道这栋旧宅与皇上有什么样的渊源,只是敏锐的感觉到,在这旧宅里,今晚的皇上心情十分低落。
顾南封没有看错,此时的晋煊确实情绪低落。安公公小心翼翼的陪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说到
“皇上,天晚了,回房休息吧,明早回天城舟车劳顿太辛苦。”
晋煊似没听见安公公的话,厚厚的掌心抚触着眼前的一棵梨树问道
“你知它是几年种下的?”
安公公看了看那棵梨树,少说也有十年的年轮,但却不敢回答,只说
“奴才看不出来。”
晋煊的声音很冷,却又似陷入到往事的回忆之中,慢慢说到
“父皇在的最后一年,朕被分派到宕阳。那时这屋子还崭新,院子也比现在宽敞,空空荡荡,这片梨树便是那时种下的,是阿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