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城,白雪漫天。
断桥之上,程景淮一袭白衣,望着对面男子一身喜袍,只觉刺目。
“南星,你当真不记得我?人间苍茫,我下九州,临沧海,苦苦寻了你一千年!”
千年前,她初幻化成人形,偷偷跑下山,与陆南星相恋。
可她狐妖的身份被斩妖师发现,差点被烧死,是他豁出性命将她从烈火中救出,他却因此而亡。
他说要自己等他来世,自己便傻傻的寻了千年。
然而再见,他却不记得她,甚至还要娶别的女子。
如果不是她在喜堂上将他掠走,他现在已是别人的夫君。
闻言,江书吟眉头不由一皱:“你认错人了。”
他乃昆仑山首徒,只要入凡经七情六欲,达上善若水之境,便可接替昆仑掌门之位。
今日他本是娶妻历一情劫,不想却被这九尾狐妖打断。
认错?
程景淮眼神灼灼看着江书吟,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她朝思暮念千年,舍下仙道也要再见之人,怎会认错?
“你曾说,若是再见,只要我穿这一身素雪流光裙,你定然能认出我,你怎能说话不作数?”
江书吟见她神色凄然,心神骤然一动,却不知缘由。
程景淮伸手想要带他走,可指尖刚触及他的衣角就被一道白光狠狠弹开。
来不及防备,程景淮被震得心口一痛,一口腥甜顺着嘴角流下。
“你是道士?”
再抬头,程景淮不敢置信地看向江书吟。
江书吟没有回答,唤出长明剑,直指她心口。
“狐妖,念你修行不易,只要你不侵扰人界,我且饶你一命!”
程景淮瞬时红了眼,她想过无数回他们重逢的场景,会在何时何地又是何境况。
可她独独没有料到,他会手握长剑,直抵她心口。
明明剑锋没有刺到她,可她仍觉得心口疼痛难当。
“我不信你会伤我。”程景淮一字一句说着,再次朝着他靠近,眼中妖光闪现,瞳孔赤红,“我好想你,我们回家吧。”
相思蚀骨,夜不能寐。
江书吟一时不察,对上那双眼,身形怔住。
程景淮伸手轻轻抱住他,一挥衣袖,朔风忽起,两人皆消失在原地。
……
涂山。
江书吟只见两人所落之地,红绸漫山,喜字盈门。
“南星,这涂山十里红妆,皆是为你我大婚准备。”程景淮拉着江书吟的手,嘴角浅笑。
江书吟看着满山红意,听着程景淮说的话,只觉不可思议。
他终年在昆仑修行,见识过的妖物皆狡诈无情,眼前狐妖怎会懂世间情爱?
可他看程景淮眸间清澈,不似大恶之辈,一时多了几分探究。
洞房花烛夜,程景淮缓缓解开腰间罗带,面色羞红。
“人妖殊途,你若执意逆天而行,只会万劫不复,我劝你及早回头。”江书吟一脸冷然。
程景淮听到江书吟的话,苦涩一笑,仰头望着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冷峻的侧脸。
“若我偏要与你殊途同归,当如何?”
她褪下衣衫,直直吻上了江书吟的唇!
江书吟身形一僵,深邃的眼眸看不清任何情绪,下一秒,他忽然翻身将程景淮压在身下。
第二章情字最伤人
房间喜烛摇曳,映红了程景淮的脸。
江书吟一把掐住程景淮的手,脸上没有丝毫起伏。
“你可知我本是昆仑首徒,入世只为历劫,你说你等我千年,与我有情,你能乱我心智,我便信你!”
程景淮愣了一下,随即起身攀住江书吟的脖子,眼波流转,皆是风情。
空气中温度陡然上升。
她红唇靠近江书吟耳畔,呵气如兰,轻唤他:“长舟。”
江书吟眸色渐深,并未强行抵抗心中欲念。
红烛摇曳,衣衫零落,旖旎满地……
一场痴缠。
程景淮抱住正在穿衣的江书吟:“现在你可信了?”
江书吟手上动作一顿,将程景淮的手拉开,兀自起身。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人妖殊途,你我自不可能修成正果。”
语罢,江书吟拂袖离去。
一股冷风嗖嗖灌进屋内,程景淮只觉心比身冷。
她忙穿上衣服紧随上前。
江书吟听见她的脚步声,不由皱眉:“你莫再跟我!”
“南星曾告诉我,只要拜了天地,便是夫妻。夫君在哪儿,我便在哪儿!”程景淮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说道。
江书吟闻言,转身看向她,语气冰寒:“我只有一个妻,她叫洛晴。”
心像是被人骤然扎了一刀,痛得程景淮有些喘不过气。
她望着满山红绸,喃喃出声:“可她未曾与你拜堂,与你成亲之人是我,我才是你的妻。”
江书吟不愿与她纠缠,阔步向山下而去。
程景淮这时直接飞身挡在他面前,一阵风过,几片梨花飘然落在她脚边。
她抬眼看见眼前一片四季不谢的梨花林,心中闪过一丝希冀。
“长舟,你看那片梨花林,那是千年前,你特意为我而种,那棵最大的梨树下还埋了一坛梨花酿……”
她的话还未说完,江书吟面色冷淡:“若你再纠缠,休怪我斩妖卫道,剑下无情!”
程景淮一身长衣怔在原地,她不信,曾经能用性命护自己的人,怎会伤她!
可她才抬脚,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一柄长剑直入心口,刺破肌肤。
鲜血缓缓渗出,一时之间,程景淮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胸口的伤在流血,还是她的心在滴血。
痛至百骸,却让她苦不能言。
程景淮捂住流血的伤口,再抬眼,江书吟已漠然离去,空荡的涂山,只剩她一人。
现在她才明白,为何娘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程景淮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看着那千年梨树。
挥手,将其下梨花酿取出!
她抱着那坛梨花酿,飞身去往涂山十二峰上,极仙洞中。
洞里空荡荡,带着一丝清冷寒意。
程景淮才恍然想起,娘亲多年前已然化道成仙。
她看着娘亲打坐之地,轻声问:“娘,莫非世人都会轻易忘却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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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心智不坚
空荡的极仙洞中无人回应。
程景淮一身素衣伫立良久,形单影只,孤寂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背影单薄抬脚缓步离开洞中。
灵狐就带着十几名消失的新娘回来了。
程景淮松了一口气,正要同身边江书吟说话,忽然就见其中一个新娘直接扑进江书吟怀中。
“相公,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五章除七情舍六欲
相公?
程景淮还未回过神,就看江书吟温柔地抱着那女子,眼底满是爱意。
那神色,她只在当初的路南星脸上见过。
“怎么会,傻丫头。”
这句话如同一记轰雷直击程景淮心底,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两人,身形晃了晃。
程景淮强忍心绪,缓步上前,看着江书吟一字一句道:“你说修道当除七情舍六欲,那她是谁?”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有多痛。
江书吟冷漠地看着她:“你可以走了。”
闻言,程景淮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离开。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江书吟身边的林婉身上。
林婉瑟缩一下,靠在江书吟怀中,怯生生地看着程景淮:“相公,她怎么了?”
程景淮抬手想将林碗从江书吟的怀中拉出。
江书吟神色一紧,忙护住林婉:“你若伤她,我必不饶你!”
程景淮的手瞬间僵在半空,变得无比沉重。
她苦涩道:“你曾教我以善待人,我一直谨记,这双手从未害过一人。”
江书吟见她神色凄然,只说:“人妖殊途。”
言罢,他带着林婉转身离开,再没有看程景淮一眼。
程景淮一个人独立寒风雪地。
身边的灵狐仿若感受到她心上哀戚,在她脚边低声呜咽。
程景淮抬头望着天空星河璀璨,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喃喃出声:“南星,你不爱我了,我该如何是好?”
空荡的四周,只有寒风在耳畔呼啸而过。
城主府。
江书吟端了一碗药坐在林婉床边,看着她惊魂未定,脑海中不由闪过程景淮那双明澈双眸。
师父曾说,若想达到上善若水,成仙道,必将经历人间七情六欲。
经历之后,又需放下,不然便会永坠地狱。
“咳咳——”林婉喝着药,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吐出。
江书吟回过神,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林婉脸色苍白,虚弱地握住他的手:“那画皮妖早给我灌了毒,现毒入骨髓,怕是回天乏术,看来婉儿今生与君无缘了。”
江书吟忙给她把脉,一探脉象,果真如此。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如此死去。”他认真道。
林婉握着他的手:“我知你非常人,我心悦于你,我不想死,我想同你一起共修仙道。”
说着,她嘴角又缓缓渗出鲜血:“咳咳,我听那画皮妖说,今日那万年狐妖心悦你,若能得她妖丹,我便能与你共历情劫,同修仙道,你帮帮我可好?”
江书吟听完,轻轻拍着林婉的肩,眸色深沉。
他既要历人间情劫,自不能让林婉就这样死了。
“好,我会帮你取来。”
“哐当”一声,又一酒壶落地。
狐狸洞中的酒坛子空了一地,程景淮又猛灌了一口酒,呛得她肺腑发痛。
在这千年等待中,她都是如此度过。
从前不觉难过,今日方觉酒入愁肠愁更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疾风迎面而来,程景淮恍然抬眼,就见江书吟面冠如玉,一袭白衣出现在她跟前。
第六章七日之约
眼前的江书吟穿着就如千年前两人初见时一般,白衣华然,君子谦谦。
程景淮眼底欣喜,摇摇晃晃站起身:“南星,你是不是记起我了?”
江书吟一步步朝着她走近:“我需要你的妖丹。”
程景淮听到此话,浑身一震,酒意乍醒:“你要我妖丹作何?”
江书吟没有回答,只冷声道:“你是自己取,还是由我亲自拿?”
程景淮只觉心中闷痛,背后升起彻骨寒意。
她痴痴看着江书吟,眼中含泪:“你可知,妖若是没了妖丹,就如人没了心,将寿数不永?”
江书吟脸上没有丝毫动容,抬手向程景淮出招而去。
程景淮见他决心要拿自己妖丹,开口:“我乃万年狐妖,你强取我的内丹,没有用,得我心甘情愿献出。”
下一瞬,江书吟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要如何才肯献出妖丹!”
程景淮看着他那双熟悉的眼眸,一字一句:“我要你在涂山陪着我,做我的夫君,护我,爱我。”
脖子上的力度稍缓,江书吟沉默良久,放开手。
“她等不及!”
程景淮一愣,许久才明白他此言何意。
所以,他要取她妖丹,不过是要救他心爱女子?!
她笑了笑,眼底满是苦涩:“七日如何?”
江书吟不懂她为何如此执着,但想到林婉还是应下此约。
这一日。
程景淮带着江书吟去到长安。
适时长安灯会,热闹非凡。
程景淮给江书吟戴了一张夜神面具,拉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穿行。
江书吟走在她身后,就看她一身青衣,墨发翻飞,俏皮灵动的身影和人界人间普通女子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