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仙花染得**的指尖,缓缓伸向男人的脸。
在她的指尖碰到沈慕止之前,男人的手掌隔衣握住她的手腕。
“谢姑娘堂堂大家闺秀,从哪里学得这些手段?”
沈暮止侧眸,凤眸里怒火翻腾。
“莫不是……叶少卿教你的?”
绣衣司司主沈慕止,心性阴险多疑,谢蕴宁是知道的。
对方不会轻易相信她,早在谢蕴宁的意料之中。
“司主若是不信,可让人去打听打听,蕴宁来此之前,是否在叶景明身上开了一个窟窿。”
手腕几乎要被他握碎,谢蕴宁忍着疼没有挣扎。
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眉毛还是情不自禁地皱着。
沈暮止握紧的手指,放松。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的苦肉计。”
“我会证明给司主看,蕴宁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腹诽之言。”
沈慕止松开她的手腕,放下茶杯站起身。
“谢姑娘该回去了。”
骨瓷茶杯里,茶水晃动,茶叶已经乱成一团。
“沈慕止!”谢蕴宁松开帷帽,两手抓住他的衣袖,“我家长兄可能回不来了,若你不娶我,谢家军就要落到叶景明手里,你真的甘心吗?”
沈暮止腰背挺直如枪,头都没回。
“来人,送客!”
一位侍卫跑到门外,恭敬地弯着身。
“姑娘,请。”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谢蕴宁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指,气恼地走向厅门。
身后,男人的声音响起。
“等等。”
他……
改变主意了?
谢蕴宁惊喜地转过脸,“司主……”
不等她把话说完,沈慕止已经抬起手掌。
帷帽上纱蔓轻扬,随后落在她的头顶,遮住女孩子风华绝代的容颜。
“谢姑娘,别失了礼数。”
命都没了,还要什么狗屁礼数?
谢蕴宁扯过帷帽布带,胡乱系好,沉着脸走出厅门。
沈暮止背着手,站在厅内。
一对眸子,如影随形注视着女孩子的背影。
背在身后的右手拇指,轻轻地抚着左手手背——
刚刚谢蕴宁握过的位置。
一直到她消失在影壁墙后,他垂下睫毛,很轻地吸了口气。
厅中空气中,还有她身上“雪中春信”的淡淡余香。
“司主。”副手沈亭快步走进来,“刚刚收到的消息,叶景明从护国公府出来,全身都是湿的,而且……”
沈暮止抬眸:“**伤势如何?”
沈亭:……
自家司主平日里一向是用词文雅,今儿怎么连“**”都用上?
“算那杂种命大,没有伤到心肺,只是皮肉伤。大概是怕丢人,没有对外声张,这会儿正在府里准备宴客呢。”
沈暮止目光一沉,墨眸里杀意涌动。
“叶大人荣升三品,咱们也去送份贺礼。”
……
……
走进国公府大门,谢蕴宁气冲冲扯下头上帷帽。
说什么欠她一个人情,他日有求必应。
她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他,狗男人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等他日他对她动心之后,看她把他绑在床柱上,让他……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姐!”
一身锦衣的谢蕴礼,抓着从国子监带回的书本,飞奔着迎过来。
“听下人说你把叶景明打了,姓叶的是不是欺负你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个头已经比她高出大半头。
继承自父母的精致脸庞,正渐渐脱去稚气,完全就是个意气风发的美少年。
想起前世,弟弟为了护她,万箭穿心惨死郊野的模样。
谢蕴宁心头一酸,一把将弟弟抱到怀里。
谢蕴礼愣了愣,忙着将她手臂拉开。
“姐,你干嘛呀,我都十五了,别搂搂抱抱的。”
谢蕴宁抬起右手,抚抚少年人英俊的脸庞,笑了笑。
随后,脸一沉。
“来人,把谢蕴礼给我绑起来。”
众人:……
刚刚还姐弟情深,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姐……”谢蕴礼也是一脸不解,“为什么要绑我呀?”
谢蕴宁厉喝:“你们聋了吗?”
几位家丁不敢不从,忙着取来绳索。
谢蕴礼也被自家姐姐的样子吓到,心里不甘,却还是乖乖站着没动。
任由几个家丁在谢蕴宁的指挥下,将他绑成一只粽子。
两脚一蹦一蹦地跳到谢蕴宁面前,谢蕴礼笑着撒娇。
“姐,我不就逃了一天学吗,您……您不至于的吧?”
谢蕴宁不为所动。
“把他带回房去,房门上锁。四个家丁轮流守护,不管吃喝拉撒,都不许解开绳子。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走出谢府半步。”
不许出门,这不是要弊死他吗?
谢蕴礼都要哭了。
“姐……”
谢蕴宁杏眼深沉对上弟弟的眼睛。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就乖乖听话。带走!”
谢蕴礼年幼,性子冲动。
如果被他知道,叶景明要让她做妾,还要让她去和亲的事情,这孩子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为了保住弟弟的命,谢蕴宁只能出此下策。
没有理会身后被几个家丁抬着,还在撒娇哀求的谢蕴礼。
谢蕴宁快步来到后院,祖母谢老夫人的房中。
叶景明的事,老太太当然也听说了。
看到她进来,谢家老夫人抬抬手掌,示意几个下人退下。
“宁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谢蕴宁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老人家面前。
“祖母恕蕴宁不孝。”
从小如珠如宝捧在掌心的孙女,就这么跪在地上,当祖母的哪舍得?
谢老夫人忙着伸过手掌,拉住她的胳膊。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
“祖母!”谢蕴宁跪着没动,“蕴宁有一事,求祖母成全。”
看她表情凝重,谢老夫人皱眉:“可是与叶景明有关?”
“祖母。”谢蕴宁抬起脸,“蕴宁要退婚!”
谢老夫人怔住:“为何?”
“叶景明要娶尚书之女做正妻,让蕴宁做妾。”
“什么?”谢老夫人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身现在就去问问他,他有何脸面说出这种话。”
“祖母!”谢蕴宁跪行两步,抱住老人家膝盖,“宁儿求您,这次就听宁儿的好吗?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长兄他……出事了!”
谢老夫人身子一晃,跌坐在火炕上。
“你说什么?”
谢蕴宁拉住老人家手掌,将叶景明带来的战事消息,仔细说明。
“那叶景明……”谢老夫人红着眼眶,“不会是骗你吧?”
谢蕴宁垂下睫毛,“孙女已经到绣衣司确实过消息,是真的。”
重生之事太难解释,只怕老人家难以接受,谢蕴宁只好撒一个谎。
绣衣司是大梁耳目,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这个借口应该可以让老人家信任。
谢老夫人还是不敢相信:“这……这怎么可能,此番北伐,可是带了二十万精兵啊?”
谢蕴宁红唇颤抖:“朝廷运去的粮草全是发霉的,将士们全部吃坏肚子,突厥大军奇袭,连马都上不去,哪里还打得了仗。”
谢老夫人手掌颤抖,几乎撑不住要晕过去。
谢蕴宁忙着起身,从包里摸出薄荷膏来,涂在老人家太阳穴。
“祖母,您……您老挺住啊!”
曾经的谢老夫人,也是将门虎女。
最初的悲痛之后,老人家缓缓回过神来,红着眼睛将腰背挺直。
“我谢家世代为将,多少男儿为大梁血洒疆场,竟然落得这般下场?他叶景明还要趁人之危,让我家女儿作妾?”
老人家撑着拐杖,缓缓从椅子直起身。
一对含着泪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悲愤。
“我谢家的女儿,便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给人当小。走,祖母便陪你一起去退了这门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