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疯子还没死,命可真够硬的。”
“她本来就是个硬骨头,倒是你,怀着身孕,非要来看她做什么?”
“我如今又有侯爷的孩子了,当然是来跟她报喜,她好歹还是侯府的主母。”
“她算哪门子的主母!如今世人皆知,你才是我的妻,忠武侯府的侯夫人......”
男女打情骂俏的声音没有压低,便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到了谢知渝的耳中。
那双空洞的双目立即涌现了浓烈的仇恨。
恨不能将说话的两人千刀万剐。
但她早已手脚寸断,只能躺在外庄冰冷破败的土炕,静静等待死亡。
“吱呀”门被推开了。
“姐姐,我与侯爷来看你了。”女人穿着锦缎华服走进来,扶着隆起的小腹,对她浅笑盈盈。
而她的丈夫忠武侯,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看着缠·绵病榻的谢知渝,满眼嫌恶。
他们三人明明年龄相仿,但眼下自己意气风发,身侧的女子同样年轻貌美,只有谢知渝满头白发,苍老似行将就木的老妪,身上还散发着难言的恶臭,丝毫不见当初镇国公府嫡女的风姿。
“你们这对狗男......咳......”
谢知渝看见他们,直接怒火攻心,吐出了几口黑血。
忠武侯看着黑血,避瘟疫般退后一步,而后怒斥:“够了,婉娘听闻你不久于人世,好心来看你,你休要给脸不要脸!”
“侯爷,罢了,我知道姐姐心里有气。”女人倒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若不是她不能生,又想谋害侯爷的子嗣,不堪为宗妇,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忠武侯闻言,更是盛怒道:“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娶这等毒妇为妻!”
“顾、致、远!”
谢知渝同样咬牙,一字一顿:“要不是当年那场意外,你以为你娶的了我吗?”
数年前宣王妃设宴,她的茶水被下了情毒,再醒来已失了身,那日进过内宅的男人只有几人,其中就有顾致远,也就是如今的忠武侯。
宣王妃尚在排查,顾致远主动站出来承认。
两人才不得不成婚。
而谢知渝也并非不能生。
那次意外,她已有了骨肉。
只是......
“我明明听见孩子的啼哭,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是死胎!是你......就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谢知渝提到孩子,目眦欲裂。
那是谢家满门殉国,留给她在世上唯一的血亲......
在临盆前,大夫问诊都说胎儿好好的,甚至她昏厥前,还听到孩子大哭,那么响亮。
再睁眼,顾致远却告诉她,孩子死了。
她焉能相信!
“姐姐,你又犯疯病,胡言乱语......”女子似乎早习惯了她的话,话未说完,却被忠武侯打断:“是我害死的又如何!你为个野种疯癫十几年,还不够!现在都要死了还惦记!”
“野种?”
谢知渝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说是野种!”
“哈哈哈。”忠武侯怒极反笑,事到如今,干脆全盘托出:“他压根就不是我的骨肉!当年宴会与你苟合的男人,也不是我!他不是野种是什么!”
“你说什么?”谢知渝犹遭雷击。
“呵。”忠武侯的脸色铁青:“娶你已经仁至义尽,难道你还想叫本侯养个野种!”
“那孩子呢?”
她不敢去想答案,颤抖的问。
“当然是丢了。”忠武侯不耐烦道。
“丢哪里了!”
“当然是野狗堆里!”
“你......”谢知渝吐出一大口血,无法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的孩子,被野狗活活咬死。
忠武侯满腔恨意的道出真相,却是露出了一脸的畅快。
“那你为何要认下当年的事!”
谢知渝猛然抬头,看着忠武侯的面色霎那僵硬,不等他回答,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当然是为了我谢家的权势!顾致远,这顶绿帽子,你自愿戴的,你有什么资格害死我的孩子!”
忠武侯被戳穿,面色难看:“谁叫你不守妇德!宴会与人苟合!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野种,如今你倒是可以去地府,与他母子团圆了!”
“你......”
谢知渝的眼角渗出血泪。
世间最大的恨是什么!
仇人就在眼前,断手断脚的她,却无法为她的孩子报仇!
鼠虫在她的身上窜走,嘲笑她的无能。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知渝死死盯着顾致远与女子离开的方向,始终不肯闭眼。
苦苦支撑。
只因那口气咽不下去。
他们害死她的孩子,断她手脚、抢占她的家产......又将她放逐外庄,唆使刁奴欺她、辱她!
她不甘瞑目啊!
作恶多端的人活得肆意潇洒,一生拜佛行善的她,却下场凄惨!
佛祖,倘若睁眼看看。
良心安否!
“啊!杀......杀人了!”突然女子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天际,隐隐还夹杂着忠武侯的惨叫。
谢知渝将绝的气息又是一振。
只见房门“砰”的声再次打开。
灰尘四溢。
“咳咳......”呛得她有气无力的咳嗽。
“嬿嬿,我来晚了......”一声小心翼翼带着颤抖的轻唤,传进来。
嬿嬿?
父兄皆死。
世上无人再这么喊她。
气息奄奄的谢知渝动了下眼珠,竭力往光亮看了眼。
只见来者长身玉立,余晖拉长他的身影,犹夹杂着大雪寒意的冷风吹得他的衣袂乱飞。
若不是浑身鲜血,仿若谪仙入世。
一眼。
谢知渝就认出了他。
当年谢家失势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来干什么!
来看她的笑话吗!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男人字字泣血,一步一踉跄,似乎用尽全身力气,砰得跪在她的床前。
他哭什么?
她死了,死得那样惨,他不高兴吗?
呵......
谢知渝越来越看不懂人心的弯弯绕绕。
所幸。
她就要死了,再也不用想了。
“嬿嬿,别走!”
在谢知渝闭目,彻底陷入囫囵,耳畔只余下男人声嘶力竭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