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小说《三界都是恋爱脑》,是由作者“月亮草莓”精心打造的,书中的关键角色是穆卿卿楚漓,详情介绍:闭关一年,修无情道的就剩我一个人了。三界全是恋爱脑,这是要闹哪样啊!
到底谁是恋爱脑?
算了,那小子心眼儿多着呢,也用不着操心。
眼看着师傅的脸色越来越阴,我赶紧提议休息,一左一右拉着师父和美人向客栈进发。
「两间上房。」
我话音刚落,师父就跟着开口:「三间。」
「师父?两间就够了,我还能保护……呃……你叫什么?」
「林灵!」
「好,师父,我同林姑娘住一间就好。」
「不行。你同她一起住,作乱之人肯定不会下手,我们岂不是白等。」
师父传来的秘音语气坚决,不容置喙,我只好又掏出一块碎银,要了三间房。
「若是我夜里害怕,能去你房里寻你吗?」林灵摇着我的胳膊撒娇。
「不能。」师父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目光锁定林灵:「晚上在你自己房间老实呆着,否则没了性命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就转身上楼,留了个决绝的背影。
「……师父?」
师父今天太奇怪了。
得找他谈谈。
我跟着师父的背影一起进了房间。
「师父今日心情尚可,见到徒儿后却一直面色阴沉,这是为何?若是徒儿做了什么不对的,还望师父明示。」
「你……你……你同那林灵太过亲近了。」
啊!
明白了!
「师父放心!弟子此生敕修无情道,绝不动凡心,对男子不会,对女子更不会,只是想起小师妹,所以才同林姑娘亲近些罢了。」
师父满脸愕然,半天才回过神。
「穆卿卿,你真是修无情道的奇才。」
「嘿嘿,都是师父教得好!」
「别……为师自愧不如。」
解决了这桩心事,给师父填了新茶,我便回房打算休息。
翻来覆去睡不着,夜半三更刚有困意时,窗外人影闪过,我登时清醒,拿起佩剑,屏住呼吸贴近林灵房门。
两个人!
屋内昏暗的烛火在门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握紧剑柄,我一脚踹开房门。
……
另一个人是师父。
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师父不是担心我喜欢,是他自己喜欢……
可是又不像。
师父现在的状态更像是要发怒打架。
难道……那个啥之前,状态就跟打架一样?
大脑宕机,顾不得什么无情道,顾不得什么查案子,顾不得已经出鞘的剑,我闭上双眼,后退一步,默默关上房门。
门开了。
林灵一下扑在我怀里。
「卿卿姑娘,你这师父怎么这样轻浮!呜呜呜——」
……啊?
「师父……你喜欢林。姑娘?」
阴着脸走到我。面前,师父别扭地说:「穆卿卿,你记住,我云霁这辈子,绝不会喜欢其他女子。」
而后薅起我怀里的林灵,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好自为之啊,楚、漓。」
楚漓?哪呢楚漓?
林姑娘讪讪地笑了。
然后我眼看着林姑娘变成楚漓。
哈哈,荒谬,太荒谬了。
「喂!说变就变,老头儿你不讲信用啊!」
「要怪就怪你管不好自己的手。」
「卿卿主动抱我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我——」
头疼。
实在听不下去,我闪回自己房内。
明白了,这回真明白了。
师父功法高出好几个楚漓,那天交手却故意不躲。
魔都大殿上,楚漓暗示我爹让师父带他去。
而师父拉起楚漓笑得那么惬意。
刚找到师父的时候,师父看起来那么开心。
但看见我和楚漓亲近之后又那么生气。
一生要强的楚漓,就算为了查案也不会同意化形成女子,所以我从来没怀疑试探过。
但在师傅身边,他竟然同意了?
师父又半夜三更出现在他房里……
而且刚才,师父说绝不会喜欢其他“女子”。
……
原来他们!!!
竟然!!
啊啊啊啊啊!!!!!!!
我不在的一年里,他们竟然把彼此看顺眼了,甚至还……?
还是说,从前他们只是打闹,根本没有互相看不顺眼?
都说打是亲骂是……
啊啊啊啊啊啊!!!
一夜未眠,我想通了。
做世间唯一的无情道修者没什么不好。
嗯,没什么不好。
装少女的计划泡汤了,楚漓提议回魔界守株待兔。
但扛不住小师妹的热情邀请,说是要为我们饯行。
饭桌上,五个人面面相觑,气氛诡异。
小师妹拽拽师兄的袖子,小声问:「他们怎么了?」
师兄摇摇头,反扣住小师妹的手。
他能知道个屁啊?在这借机牵什么手呢?
师父开口打破了寂静:「斐然,你倒是将霏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是自然。反倒是穆师妹跟着师父,清瘦不少,如今又面色发青,虽说无情道只剩这一个弟子,也不该让师妹如此用功啊。」
呃……
「我不是,我没有,我——」
「是啊是啊!要我说,卿卿就该早回魔界跟我成婚,吃香的喝辣的,还修什么破道!」
楚漓嚷嚷着打断师父的话。
我第一次没有阻止他乱说话。
明明心悦师父,却碍于我爹,不得不装出想要娶我的样子,楚漓一定很辛苦吧。
这次回去一定得让我爹取消婚约。
「楚漓,你放心,等回了魔界,我就跟我爹说婚约的事。」
四脸震惊。
师父没控制好灵力,整个屋子都冷了几分。
真是的,至于这么激动吗……
「我我我我我不吃了!我先回去准备聘礼!」楚漓一下子弹起来。
聘礼?原来师傅是……
「我们也不吃了。」
师父拉起我,将我手腕攥得生疼。
一眨眼,已经回到了师父寝殿。
师父松了力气,但依旧攥着我的手腕,湛蓝的眸子像是淬了冰。
「为什么要嫁给他?」
不是……我哪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啊……
「呃……因为喜欢?」我试探着开口,不成想师父的眼神更冰了。
「为什么喜欢?」
我也很想知道!!问你自己啊!!!
看着师父要吃人的眼神,我还是怯怯回答:「或许……大概……可能是因为陪伴吧。」
「那我教你术法,陪你修炼,给你收拾烂摊子,甚至连你衣裳刮破了都是我补的!相处时间比你爹都多上许多,这不算陪伴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没理清思绪,师父冰凉的唇就贴了上来。
一瞬间天地失色,我甚至忘了推开。
良久,当我的唇舌都快没有知觉,师父才喘着粗气起身。
而后幻化出他的佩剑,塞进我手里。
后退一步,他张开双臂。
「来吧,你弑师证道。」
师父想通过让我无法呼吸的方式责罚我吗?
肯定不是。
我是修无情道,可我不是傻子。
师父刚才亲我了。
「师父,你……喜欢我?」
别过头,师父飞速应道:「是。」
「既然师父从此无法再修无情道了……」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大胆的决定。
「那这把无情剑能给我吗?」
愣了几秒,师父淡淡开口,「能。」
「多谢师父!」
抱着剑,我立马飞回汴梁城。
刚迈进院子,师兄就急匆匆跑出来,「师妹啊,你听我说,你不能嫁给那个小魔头,师……」
「无情剑!!!!」
师兄的尖叫惊散了树上的鸟。
「是啊,你说过,师父绝不可能把无情剑传给我,否则就把珍藏的所有秘籍全给我。」
伸出手,我静静等着师兄的秘籍。
师兄捂着胸口,声音颤抖,「师父他……还好吗?」
小师妹提着包裹出现在师兄身旁,拽了拽师兄的衣襟,「要不跑吧?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晚了,不详已经来了……」师兄放在胸口的手紧了紧。
「斐然,陪为师过两招解解闷。」师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师妹默默解下我腰间的平安符,回手塞进师兄怀里。
「相公,保重。」
师兄哭丧着脸,「卿卿啊……」
情况不对。
「师父要是闲的话,随我一道去探查吧?」
三个人闻声都看向我,师父茫然,大师兄感激,小师妹……小师妹怎么眼神这么猥琐?
御剑在汴梁上空,师父一直牵着我的手。
这种感觉很别扭,但又有说不上来的安心。
「师父,见不到一个人的时候很想见他,见到了便觉得安心,这样算是喜欢吗?」
沉吟片刻,师父笃定地回答我:「不算,你只是和他相处时间久了,成了习惯,过段时间不见自然就好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也喜欢师傅呢。」
师父一怔,随即面色发青。
剑缓缓停下,四周莫名眼熟。
「师父,我们来灵泽山下干什么?」
「师父?」
「啊?啊,我之前在一个离家的少女身上施了追踪术,她就在这。」
在灵泽山?难道有内鬼?
我拉着师父走向不远处的宅院。
走到门口,一支弩箭飞速射出!
我拉过傻子一样杵在门口的师父,弩箭避过胸膛,射进了师父后背。
「师父!」
「师弟!」
屋里快步走出一个姿容卓绝的女子。
「哎呀呀呀,太不好意思了,我还以为是穆丞那个老东西来了!」
我爹?他为什么要来?
进了屋,师父靠在我肩膀上,疼得时不时发出闷哼。
那女子一边随意包扎一边洋洋得意:「我和你爹年轻的时候就爱玩这个,后来练得啊啊,越来越快,越来越准,除了彼此,谁都躲不过!」
那你们玩的还挺变态的。
师父自然而然环住我的腰,我正要动作,就听见一声轻哼,「疼。」
……那就抱着吧。
她继续喋喋不休,「我最近总带人去魔界转悠,以为他能来找我,谁能想到你们先来了。」
「你和我爹……」
「包好啦!」啪一下拍在师父伤口上,干净的布条上又渗出血丝。
……
故意的吧!
扶着师父侧躺在榻上,我想去问个明白。
「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好。」师父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身边。
「她为什么要带走那些少女?」
「……不知,但那些女子定是无碍。
你就不好奇她是谁,不好奇你爹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师父松开我的手,把被子拉过头顶。
「那你去问她吧。」
后院,女孩们正成群结伴操练着武功。
一,二,三……十九。
「少一个。」
那女子正坐在亭子里等我。
「没准是跑出去玩了,喂,小姑娘,可不是我拐走她们啊,这里有家破人亡的,有离家出走的,也有单纯想练功夫的,我只是暂作收留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带她们去魔界?」我在她对面落座。
「为了看看穆丞。」
「我曾经是整个灵泽山的大师姐,也是无情仙尊最得意的弟子。」
「当年修炼的秘籍,我现在都还留着。」
师姑拍了拍桌子上的书。
我抱起这摞书,盘算着怎么说服师姑把它们赠与我。
恋爱十八式?
爱情三十六计?
恋爱脑修仙指南?
……
我又默默放回去。
「明明修的是无情道,可后来遇见你爹,我一下子就坠入了爱河!」
理解,不坠才奇怪呢。
「他说回魔界处理些事就来娶我,让我等着他,可后来……」
「仙魔两界不和,阻挠了你们?」
「哪有啊!后来,你就出生了。」
……生而为魔,我很抱歉。
「也不知道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肯定比我漂亮,比我温柔吧?」
「我生下来她就不在了,我也没见过。」
小时候,不懂事的魔修常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根本没有娘亲。
「呜呜呜卿卿啊,我可怜的孩子,以后我当你娘好不好?」师姑抱着我开始痛哭。
「不好。」
师父不知何时穿戴整齐地坐在我身边。
「师父,你的伤……」
「他装的,不用管他。」
松开我,师姑冷下脸,「你有没有点眼力劲?没看见我和卿卿正母女情深?」
……倒也不是。
「你不能嫁给魔尊。」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以后你叫我师姐,我叫你女婿,咱俩各论各的还不行吗?」
……?
师父和师姑吵起来了。
我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摇响了我爹给我的铃铛。
不过片刻,我爹出现在面前。
「谁欺负你了?爹来了!别……」
四下无声。
「清漪……?」
师姑无语凝噎,我爹老泪纵横。
「清漪……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了,呜呜呜呜……」
「还不是你先抛弃我去跟别人结婚生子!」
我对我爹的情史毫不好奇,拉着师傅要走。
「瞎说!这辈子我连其他女子的手都没牵过!」
我不由得脚步一顿。我根本不是亲生的?
「难道……难道……」
果然,师姑也想到了吧。
「难道卿卿是我的女儿!!!」
……师姑,别太离谱。
「哎……如今卿卿这么大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了。」我爹痛心疾首。
这回换成了师父要拉着我走。
「当年你说要游遍三界,不受拘束,可魔界长老逼着我早日留下子嗣,我就寻了块有灵气的灵石,日日以心头血滋养,再……」
哦吼,确实很不得了。
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就是石头本石。
师父抱着我飞上了山。
躺在草地上,我思绪放空。
怪不得都说我是修无情道的奇才呢。
「卿卿不开心了。」师父坐在身边,轻柔地将我的发丝别到耳后。
「石头也会不开心吗?」我看着师父出神。
刚要收回去的手又抬起来,放在我头顶揉了揉。
「石头不会。」
「但卿卿会,她会开心,会难过,也会……心动。」
看着师父逐渐放大的脸,我缓缓闭上眼睛。
随即呼吸纠缠,师傅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拖着我的后脑将我抱起,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随后抵着我的额头喃喃道:「你现在不是小石头,是穆卿卿,是我的宝贝徒弟,我的心上人。」
「你什么都不用想,你不懂的一切,我这个当师父的,全都教给你。」
「再待一会,我们就回去,嗯?」
木讷地点点头,我犹豫着环上师父的腰。
暮色西沉,我的纠结和郁闷被山坡上的清风一扫而空。
还有师父怀里淡淡的兰花香。
意料之中,我爹和师姑重修旧好,腻腻歪歪。
师姑摆了一大桌子菜,说要庆祝团圆。
饭桌上,我爹的眼神总是瞟向我和师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爹,不用担心我,我想通了。」
举起杯,我一饮而尽。
「啊……那好,那好,哈哈……但是……呃……还有一件事……」
「哦,你和清漪师姑择日成婚吧,这件事女儿支持你,绝无意见。」
我昂头饮尽第二杯酒。
「不是,卿卿啊……你是不是还忘了点什么?」
「啊!我打算以后就跟着师父一起游历四方或是立宗收徒,总之是和师父在一起,不再修无情道了。」
虽然今天我对我修的到底是不是无情道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在我即将喝下第三杯酒时,我爹语速飞快:
「哎呀爹是想说,楚漓还等你成亲呢!」
我:……
师父:……
师姑:「……谁?」
乱套了,全乱套了。
魔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来看一看!人间最火爆的话本子!」
「话本子话本子,最新的话本子!」
我拉着师父走过去,卖话本的小魔立马笑脸相迎。
「您看看,前两天才出来的话本子,恋爱脑仙尊和清冷女弟子的旷世奇缘!」
「据说这女弟子的原型,是咱魔界的公主呢!」小魔贱兮兮地说。
……
翻了两页我就知道,这破书是小师妹写的。
因为书里有师兄的插图。
师兄啊……
给话本配这种香艳的画……
就不用盖章了吧!
「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
师父嘴角一抽,牵着我快步往魔都走去。
也对,得先找楚漓说清楚。
推开门,入目即是楚漓高大的背影。
他一身红衣,正盯着玄玉镜出神。
镜子里,是我和师父并肩而立的背影。
一股凉意从心头泛起,我松开师傅的手。
镜子里的我也松开手。
「你监视我?」
楚漓回过身,故作轻松地调笑道:「恭喜啊~」
「卿卿,你先回去。」师父面色不改。
?
谁?
我回避?
楚漓真的是在等我成亲吗……
望着泪眼婆娑的楚漓和神色凝重的师父,我又一次默默退出去,关上房门。
算了。
这个世界还真不是我一块石头能理解的。
迈了没两步,眼前景物逐渐模糊,我突然睡意昏沉,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
最后的画面,是一袭玄色锦云大袍。
我送给楚伯父的生辰礼。
醒来的时候,我被捆住手脚扔在地上。
法力使不出来,浑身也没有力气。
「待我一统三界,魔界的子民都会对我感激涕零!」
楚伯父坐在王座上,气势磅礴。
站在一旁的楚漓目光扫向我,意味不明。
「你抛下魔界不管,跑出去谈情说爱,算什么魔尊!」
楚伯父向大殿另一头的我爹喊道。
有点道理……
成大事者怎能耽于情爱?
「还有你!作为魔界的公主,整天和个神仙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
师父例外。
「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们父女俩!」
……不是,你一个魔头,替的什么天啊?
楚漓不露声色站在我身前,隔离了楚伯父刀一般的目光。
「爹,我们将来就要成为一家人,何必……」
「啪——」
一声脆响,楚漓挨了一个大巴掌。
我被魔气裹挟,甩到一边。
我爹想上前,却走不过平地而起的结界。
一片死寂中,楚伯父的笑声几乎要震破我的脑袋。
完喽。
楚伯父是把谈恋爱的功夫用在学习上的好学生。
要来肃清后进生了。
「喂,楚雄。」
我还没搞清状况,师父便逆光而来。
「你怎么,是打算直接住进浮屠塔吗?」
剑气逼得楚伯父面色发紫,有口难言。
「你说能解决好,就是这么解决?」
师父在我面前蹲下,解开绳索,细细揉着我手腕处的伤痕,眼神却锁定在楚漓身上。
「想保你爹一条命?」
「还是帮他瞒下拿少女炼药的事?」
……怪不得。
怪不得师姑那里的人数对不上。
「那卿卿呢?」
师父脸上带笑,眼神却像是淬了冰,揉着我手腕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气是怕。
「你爹功法大涨,马上要突破九重,你知道吗?」
「卿卿体质特殊,你爹下一个就要对她下手,你又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眼间,楚伯父已然无恙,正悠然踱步。
「云霁,你这消息可真是不太灵通。」
「传说仙尊上听天命,下查众生。我还以为这些小事,你早该知道了。」
师父轻咳两声,尴尬地转过头。
而后与楚伯父大打出手。
意外的是,楚漓毅然站到了师父身边。
可看起来,他们并不是楚伯父的对手。
跌坐在地上,楚漓闭上了眼。
「我与父亲血脉相连,我死了,他就……」
没听楚漓说完,师父便又凌空而起。
霎时间,地动山摇。
「别想这样让卿卿记你一辈子。」
楚漓不语。
眼看着师父又要落了下风。
而楚漓正施法准备自戕。
「申时了。」我大声喊道。
癫狂的楚伯父一下变得萎靡,堪堪落地稳住身形。
赌对了。
这个世界就是没有正常人。
老谋深算的楚伯父也不例外。
每日申时一到,他就要在伯母的牌位前跪一炷香,十几年来日日不变。
我爹不知道,楚漓也不知道。
我每日偷偷练剑到子时,才偶尔得以窥见。
楚伯父规规矩矩跪了一炷香,而后被天兵带走。
我爹将魔尊之位传给楚漓,带着师姑出发云游。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时辰里。
我甚至就在原地,动都还没动一下。
赢了。
但比输了还难受。
师父从背后环住我,低头埋在我的颈窝。
「还是卿卿聪明,和我们这些莽夫就是不一样。」
「胸口好痛,帮我疗伤好不好?」
「或者我们先去给掌门报个平安?」
不对劲。
话太密了。
「楚漓跟你说什么了?」我灵光乍现。
师父一滞,双手搂得更紧了。
「他说……」
大殿之上,楚漓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漠然。
但这种漠然没持续太久,就成了恐惧。
「恩人,我做的晚饭你怎么没吃?」
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子端着烧鸡冲了进来。
「你英雄救美了?」
我暗戳戳问师父。
「不是我!
我就连救雌兔都会幻化成女人的!」
?
你多荒谬啊。
女孩蹦跶到楚漓身边,像是丝毫没感受到威压。
对殿内的一地狼籍更是视而不见。
「我最后说一遍,我不需要你报恩,回你自己家去。」
楚漓鲜少有这样的语气。
「我没有家。」
捡回来的?
「而且我已经以身相许了,不能走了。」
???
我和师父两脸震惊。
楚漓扶着额,咬着牙。
「你这不叫以身相许。」
「那什么叫以身相许?」
女孩一脸天真。
平常满嘴胡话的楚漓到底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楚漓跟我说,让我别插手,他能处理好。」
「要是今天过后,他还能活着,就和我公平竞争。」
「现在看来不用了,有人拉他出局了。」
师父笑得得意,身形一闪,带我御剑飞回灵泽山。
「那你为什么又来了?」
「因为我回仙界才听说这老头拿少女炼药,功法大涨。」
「可你连小师妹跑下山买了什么点心都能感知到,这种大事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
难道因为动情,师父的法力退步了?
「呃……」
「他抓少女的时候,你刚出关。
他功法突破的时候,你让我给你解释什么是双修。
他集结魔军的时候,我们在练习……」
够了。
我伸手捂住师父的嘴。
师父眨眨眼睛,举起双手,状似无辜。
算了,都结束了。
手掌上移,盖住师傅的眼睛。
我踮脚吻了上去。
我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动作,还不甚熟练。
身前的人愣了半晌。
而后搂上我的腰,传来秘音:
「卿卿。」
「我的神识看得见。」
回灵泽山之后的日子很平静。
就像我少年时那样。
晨起练剑,午后读心法,晚间陪师傅喝茶。
但清风正气的师父一去不复返了。
「昨日议事,他们说仙界的出生率下滑太严重了。」
……
你们神仙这种事也要拿出来议吗?
「还说是我们无情道的责任!」
望着师父不安分的手,我不置可否。
所以我们真的是叫无情道吗。
「还说我应该率先垂范……」
?
「你觉得呢,卿卿?」
「我不觉得。」
拍掉作乱的手,我起身往厨房走去。
从魔界回来后,师父就把大师兄和小师妹一起叫上了山。
美其名曰相互陪伴。
小师妹厨艺了得,总是能鼓捣出我从没见过的玩意儿。
这个时辰,应该是在做宵夜。
厨房里不见人,反倒是回了房间,见着了笑开了花的小师妹。
「师姐!小花给我写信了!师兄今天回村子里收拾东西发现的!」
「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为什么是我?大师兄呢?
也许是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师妹把信塞到我手里。
霏儿:
见字如晤。
不用担心,我现在过得可好啦!
一开始,我被抓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个怪老头要把我扔进炉子里,英俊帅气温柔体贴的恩人救下了我,我按话本子里写的,每天给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还给他做了好多好多小玩意儿。(恩人不肯告诉我什么是以身相许,霏儿知道吗?)
我很想你,但是这个地方有结界,我怕出去了恩人就不让我回来了,恩人是个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霏儿可以来这里找我玩!
落款是一朵画得潦草的花。
……
熟悉,这语气太熟悉了。
翻过背面,是一张简易的魔界地图。
在楚漓原来的房间画了颗星。
嚯。
这小姑娘,连禁地都知道在哪,还在上面画了好几个大红叉。
好奇,太好奇了。
「那现在就出发吧。」我随手拽了件披风。
我越来越不像块石头了。
我竟然产生了迫不及待看话本子的心情。
腹黑温润魔尊×阳光鬼马少女
想想就……
「斐然说他也想去,收集下一本话本子的素材。」
师父领着大师兄推门而入。
「非要我陪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大师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却还是咬着牙「嗯」了一声。
到魔界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幻境里。
「师父……魔界被收编了吗?」
「呃……可能?」
阳光灿烂的魔界。
听起来多离谱啊。
看起来更是。
金灿灿的光照亮了每一条街。
每一座用头骨砌成的墙,和每一条奔腾的红色河流。
「我当是谁呢,不管不顾就闯进来。」
楚漓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走吧,给你们准备吃的。」
刚一进殿,一身鹅黄的小姑娘风一样冲到小师妹身边。
「霏儿!你真来啦!」
两人难舍难分,落了座还拉着手叽叽喳喳。
我依旧坐在离主位最近的位置上。
师父和楚漓寒暄几句,师兄偶尔附和。
一顿饭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吃完,楚漓拎着酒坛,邀我去竹林叙旧。
师父笑笑,用口型说「等你」。
我不常来竹林,因为魔界的竹子也不好看,黑压压的,死气沉沉的。
如今看来却不一样。
「为什么突然要幻化出白昼?你不是坚定地厌恶阳光吗?」
楚漓耸耸肩。
「没办法,那个烦人精要种花,还说人晒晒太阳才会开心,魔应该也一样。」
「你走了之后我不开心,魔界又没有太阳可晒,就只能幻化了白昼。」
「你还喜欢我?」
就着坛口饮下一大口酒,楚漓没回答,反而扔了一坛酒给我。
「不喝。」
「我是块石头,你知道的,酒和水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
默了默,他笑起来。
「是,我一开始就知道。」
「就连我喜欢你,都是我爹一早就告诉我的,所以你选择那个心机男是对的,他的爱比我纯粹得多。」
什么心机男……
「我总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我要知道这一切,知道你是块傻乎乎的石头,根本没有情丝,知道要娶的不仅是你,还是魔尊的位置,知道我爹图谋不轨,却有口难言。反正……浑浑噩噩,也过了这许多年。」
「但是穆卿卿,我说娶你的时候,是真心的。」
「我知道。」
相视一笑,他又饮下一口酒。
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流逝了,在我和楚漓之间。
我带着师父走遍了我生长过的地方。
自然而然走到了禁地。
突然想起来那封信上鲜红的叉。
「师父,你知道这为什么是禁地吗?」
二十余年,在我爹的三令五申下,我从不曾进入过这里。
一块石头,也没什么好奇心。
「因为这里养了个小动物。」
拉我我的手,师父向禁地深处走去。
而后我见到了那个小动物。
梼杌。
……
我转身就要走,师父却唠起了家常。
「胖了。」
梼杌呜呜叫着。
「那你活该,有什么委屈的。」师父笑道。
「什么?」
「他说小花端着吃的走到这里,他张嘴想吃一口,结果被楚漓打了。」
想象了他张开后比小花还高的嘴……
是啊,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楚漓应该也伤得不轻。」
师父一边给梼杌疗伤一边说。
「这家伙看着可爱,实际上凶狠着呢。」
?
看着……?
回去后,我径直去找了小花。
又英雄救美?
楚漓可不是个热心肠。
「你是说他其实在乎我?!」
小花眼睛亮亮的。
「他就是个死傲娇,你坚持一段时间,他就能接受自己的心意了。」
师父一边喝茶,一边为小花指点迷津。
小师妹拿着纸笔,在一旁记得起劲儿。
「好!」
「从今天开始,我要彻底展开追求,让恩人知道我的心意!」
小花说到做到。
不管是放了几倍盐的饭菜,打碎的无数名贵瓷器,还是把针落在香囊里,把软骨散当做香薰。
总之在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楚漓在二十多年的魔生里,第一次病了。
于是在如何追到楚漓的第二十八次会议上,师父罕见地出席了。
「我觉得,你还是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有道理,话本子里都说,离开了他才会想起你的好!」
小花冲师父疯狂点头。
「不是……师父是说,你离开一段时间,对他的身体比较好。」
小师妹弱弱地解释。
小花颓废地趴在桌子上。
片刻后,突然又弹起来。
「姐姐,他以前不是喜欢你吗,你以前是什么样的,教教我呗!」
我以前……
「呃……大概是专心修炼吧。」
小花噌一下站起来。
「那我也要认真修炼!」
在没通知楚漓的情况下,我们风风火火回灵泽山开始了集训。
五个人,五个水平。
有以叶为剑,十里之外正中靶心的。
也有摇摇晃晃,扎不稳一刻钟马步的。
还算是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不和谐的因素在一旬之后来了。
「仙尊,咱们的灵宠……呃……就是……它们……好像谈恋爱了。」
小侍迎着师父关爱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完。
我一点也不惊讶。
感觉若是灵泽山的桃树能生出灵智,第一件事都是谈恋爱。
灵宠算什么。
「哪个?」
师父淡淡地问。
「每个!」
小侍两眼一闭,心下一横,大声喊道。
……
到了御兽堂,我就明白了。
不是它们谈恋爱了。
是楚漓给小侍施了障眼法。
「你说,喜欢是什么感觉?」
盘腿坐在桌上,楚漓随手指了一头小猪。
「呃……喜欢……喜欢就是……」
离谱。
「楚公子,你……?」
小师妹抱起吓得发抖的小猪。
「姓云的。」
楚漓从桌子上跳下来,径直走向师父。
「我爹做了糊涂事,你押他去受罚,行。」
「卿卿喜欢你,要跟着你走,也行。」
「你把她带走干嘛?」
楚漓把小花拽到自己身边。
「你们灵泽山就缺这么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事多矫情的祖宗?」
小花:?
「你的房间还在西院最里。」
师父面不改色回应道。
「我没说要住这!」
「不过既然你盛情邀请……我就勉为其难住几天。」
师父默默翻了个白眼,拉着我离开。
「……他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心里在意,还死活不承认。」
「可是他以前喜欢我的时候不是这样啊?」
「你们刚来灵泽山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也不是要时时跟着你,但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他就会立马出现。其实他……」
「其实他喜欢的真的是你?!!!」
师父脚步一顿。
「……我是说,他只是想与我争个高低。」
「哦……」
都怪小师妹,天天大半夜给我讲什么心机仙尊×傲娇魔尊的邪门CP……
楚漓还是每天招猫逗狗,神出鬼没。
有时候不知去哪鬼混,混一身伤回来。
顺便吓走每一个想去找小花的门内弟子。
好久没见他,听说他还学会做饭了。
日子过得到也算安宁。
但这天,清早还没起床,掌门的怒吼就传进了耳朵。
「是谁偷了我的锦鲤!!!」
师父大手一挥,用结界隔离了噪音。
「吵死了……再睡一会。」
在师父温暖的怀抱里,我缓缓闭上眼睛。
突然想起……
「昨天小花说……想吃什么来着?」
「鱼吧。」师父哼哼着。
……
弹射起步,我们冲向小花屋里。
桌上只摆着白粥和咸菜。
呼,虚惊一场。
「怎么了卿卿?」
「没事,哈哈,我看看你早上吃什么好吃的呢。」
「那你来得巧哇!我们一起吃!」
小花两眼放光。
「不了不了,我不喝白粥,就先回……」
「你的红烧鱼。」
楚漓啪一下把盘子放在桌上。
……
「你们小两口大清早有何贵干?」
……
「你哪来的鱼?」师父凝眉问道。
「池子里抓的。」
「哪个池子?」
「老头房间门口。」
我轻拍师父的胳膊,企图宽慰他。
不成想他顺势坐下,还给我搬了个椅子。
「一起吃。」
「好多年没吃过了,还有点想念。」
……
掌门,看好你的鱼啊!!!
……确实香。
「怎么,魔尊当腻了,要当厨子?」
师父戏谑道。
「不然让她做?我可怕我自己被毒死。」
楚漓边吃边说,假装漫不经心。
「谁说你们……必须在一起吃饭?」
师父一脸不解。
「吃饭堵不上你嘴?!」
楚-气急败坏-漓。
鱼吃完了,师父撑得眯起眼。
「你什么时候回去?」
「用不着你操心,我把事务都交给左右护法了,他们会处理好的。」
「你……确定?」
师父默默从袖口里掏出一本话本。
——左右护法别太爱。
「他们好像,没什么心思帮你处理……」
随手翻了几页,楚漓的脸越来越黑。
「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情说爱,擅离职守,简直是罪不容诛!!!」
……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在哪啊!
本来是楚漓打算回魔界找护法算账。
但小花说,她不练功了,要跟着恩人走。
楚漓的嘴角疯狂上扬,还嘴硬说他不想带个累赘。
小师妹听说了,拉着大师兄也要去。
说是左右护法的插图要更新了。
而掌门还在找鱼。
山上只剩下我们三个,难免被怀疑。
何况师父还是惯犯。
于是一行六人又风风火火回了魔界。
桌子上的公文歪歪斜斜摞了几尺高。
左右护法一脸讪笑。
「投诉地府美食太少?那就引进人间的菜谱和食材嘛,大家自己种地养鸡。」
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案台边坐下,一边小声嘟囔,一边用朱红的笔在公文上涂画。
「想找人清理河水?准了准了,漂的全是头,也太吓人了……」
闪着金光的批注闪烁几下,又黯淡下去。
那边应该是已经收到了指示。
左右护法满头大汗,忙不迭上去要拦。
楚漓摆摆手,「滚吧你俩。」
于是两人立即逃了。
「呃……这是谁过生日?这什么名字,我不认识啊……名字里全是鸟,干脆送个鸟算了。」
「欸——」
楚漓阻拦不及,小花已经在礼品清单里,工工整整写下了——一只鸟。
……鹓鹄,是师父的名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漓笑得直不起腰。
小花一脸羞愧。
「不合适吗?抱歉抱歉,你重新写吧。」
在师父还没产生好奇心,用神识一探究竟之前,我决定把师父带走,以避免一场战争的提前爆发。
「没事,合适得很!你接着写。」
楚漓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
转眼间,师父的生辰就到了。
我爹和师姑特地赶了回来。
师父很在意年龄,总是在各个方面证明自己年富力强,活力四射。
师妹问他这是多少岁生辰,他说他不记得了。
我爹在一旁大笑,拍拍他的肩。
「哎呀三千六百二嘛!这都能忘!」
……
师父苦涩地牵起嘴角,「多谢岳丈。」
爹啊,你真是……
又要回去安慰他不是个老男人了……
师父的生辰,是灵泽山的大日子。
但今年看起来……格外喜庆。
小花和师妹紧锣密鼓地布置着。
楚漓偷偷在小花搬东西的时候施法帮忙,结果另一头的师妹摔了一个脸着地。
按理说楚漓会吹着口哨假装路过。
上次他摘了小师妹种的花,又死不承认,小师妹就在最新的话本子里写魔尊是个肥头大耳,容貌粗鄙的暴君。
后来在小花房间里发现了那束花,又笔锋一转,写魔尊得到了少女的真爱。
看得读者直呼救命。
但这次他笑笑,说了句抱歉。
贺礼流水似的抬进来,师父看都不看一眼。
「束发会看起来年轻一点吗?编起来呢?」
「头发要不要变成黑的?」
「要不我找外宗的弟子换身衣服吧,他们总背后说我老派。」
师父围着我喋喋不休,但语气不疾不徐,温柔更胜往常。
「生辰宴而已。」
摇了摇他的手,我无奈道。
「我不在乎生辰,只是这么多人……我想看起来和你般配一点。」
一抹莫名的哀伤划过师父眼底,又被隐去。
「般配般配般配!」
楚漓带来的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过来,一个劲儿喊着。
「以后这小东西陪着你,倒也不会无聊。」
「有你陪我就够了。」
我摇摇头,攥紧了师父的手。
楚漓浑身是伤,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但师父肯定知道。
师父满腹心事,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但楚漓肯定知道。
这俩人……还真是。
「喂,伯父现在怎么样?」
师父走后,我站在楚漓背后。
他被我吓了一跳,看我一眼,又回头开始忙着点灯。
「嗐,还能怎么样,在那关着呗。」
彼此沉默良久。
放下手里的灯,楚漓盯着我的眼睛。
「我爹不在了。」
有点尴尬。
原以为是楚伯父不安分,又要干什么坏事。
正想着如何安慰他,他就又低下头。
「他以身献祭……唤醒了梼杌的魂。」
红色的绫罗绸缎在那一刻显得那么刺眼。
仿佛仙界要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给天下众生。
或是给师父一人。
我问我爹,他偏过头去。
我问大师兄,他不说话。
我问师妹,她说今天天气真好哈师姐。
我问师父。
他说,今日是他的生辰,别不开心。
「那今日之后呢?」
师父吻住我。
「那也别哭。」
原来没有人是恋爱脑。
楚伯父佯装被捕,进了浮屠塔,接近了梼杌的魂魄。
楚漓来的那天,梼杌就被唤醒了。
他白天尝试加固封印,晚上回来让师父疗伤。
我爹和师姑向各方掌门求援。
师兄师妹从各地说书人那打探消息。
大家齐聚一堂,各有心事。
只有我和小花想着给师父过生日。
还有那只傻鸟。
生日宴照常进行,贺词说了一遍又一遍。
师父端着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觥筹交错间,我意识越来越不清醒。
真是的……
我盯着师父的侧脸,想把它印在脑子里。
可一定……不能忘啊……
等我醒来,风和日丽。
四周安静得很,只有那只傻鸟,陪着我哭得通红的眼睛。
我从小便听掌门讲故事,他讲梼杌,是不死不灭的上古神兽。
而师父的师父,是个心怀大义的人。
他将梼杌暴虐的魂魄暂时封印起来,不让它为祸人间。
以自己为代价。
每每讲到这里,掌门便会叹气。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没关系,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千百年后,我便能有和师父一样的归途。
我爹又出发了,他说总会找到其他办法。
大师兄接过了师父的担子,成了灵泽山的长老。
小师妹突然变得端庄贤淑,打理山上事务。
小花成了魔界的王后。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我不愿在灵泽山继续回忆,于是便出发四处云游。
那只傻鸟非要跟着我。
也罢,总比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强。
收拾行囊的时候,它趁我不注意把师父送我的珠钗扔进了包袱里。
我拿出来,它放进去。
我拿出来,它放进去。
……
如此几个回合后,我一把抢过来插在头上,它便不与我争抢了。
还真是只傻鸟。
离了灵泽山,我再无定所。
今日在西城施粥,明天在汴梁惩奸除恶,后天又在山林里喝个伶仃大醉。
一晃过去三年。
那只傻鸟一直跟着我。
它越来越通人性,会给我寻来五花八门的果子,会在我不经意睡着之后给我叼来披风,甚至会在我难过的时候跑过来亲亲我的脸颊。
发现它有些奇怪,是最近的事。
回灵泽山呆了些时日,它开始说人话了。
这本也正常。
但是……
师妹生了个**的小女孩,最爱舞刀弄枪,缠着我听游侠故事。
就是不知随了谁,这书是一字不读。
这日晨起,小姑娘的哭声又震耳欲聋。
「天地玄黄,宇,宇宙鸿荒,日……呜呜呜呜呜日什么啊……」
我偷偷走到偏殿。
对面的鸟扑腾着蓝色的翅膀,上蹿下跳。
「日月盈仄!辰宿列张!不是都背了好几遍了!跟你娘亲从小一个傻样!」
不但出口成章。
还……有点老派?
「跟掌门学的?」我走近,抓住它头顶的两根羽毛。
「啾啾啾啾啾?」
装傻,很好。
「啾——!」
给了它一个大逼斗,我懒得再理。
今天心情实在太好。
因为我爹回来了。
「爹!师姑!」
「嘿!闺女!快过来快过来!爹有个好东西送给你!」
师姑笑嘻嘻拿出一盏灯在面前晃了晃。
「……聚魂灯?」
师父以身殉道的一瞬间我就想到了它,但仙君们说,早已不知它的去处,或许它只是传说也说不定。
「对!爹这些年游历四方,四处探寻,历经千辛万苦,排除千难万险,上刀山下火海……」
等我听得快要睡着的时候,我爹终于说完。
「总之,去试试吧!」
我一秒也不能再等,拿着灯就飞身出去,直奔梼杌的封印处。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师父,你肯定会出现,对吧?
无情剑还在,但这次你要是回不来,我就真的送给大师兄了。
到了地方,一回头,不是我爹,也不是师兄。
竟然是楚漓。
抱着那只傻鸟。
「消息够灵通的,你干什么?」
「哈哈……这不是好兄弟要醒了吗,我带他的鸟来看看他,这也……很正常……吧……」
……
有毛病。
顾不上他,我点亮聚魂灯,默默祈祷着。
火光忽亮忽暗,我的心跟着起起伏伏。
楚漓抱着那只傻鸟一点一点靠近聚魂灯,还以为我没发觉。
「再往前一步你俩都死。」
「呃……」
「爹!你怎么活了!」
楚漓一声惊呼,我立马回头。
然后身后啪一声。
那只傻鸟撞上了聚魂灯,没了气息。
灯也灭了。
我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分崩离析,而楚漓只是露出一个讪笑,像小时候捉弄我成功那样。
哭也哭不出,骂也骂不出,只觉得喉咙里一片腥甜。
「你……干什么?」
我听见我自己颤抖的声音,像是变了个人。
「喂,糟老头子你快醒啊,万一卿卿打死我,你可得给我立个好看的碑。」
楚漓不断格挡着我的剑,却从不曾出手。
片刻,一道白光自身后突破天际。
光里走出来的人,是云霁。
是灵泽山的仙尊。
是我的师父。
我的爱人。
「卿卿,饶他一次,嗯?」
他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仿佛要我融进他的血肉。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就在我身边?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商量?为什么?
我有一万个为什么要问。
我也知道,他会说一万次对不起。
「师父……」
「我在。」
「师父……」
「在。」
就算是美梦,就算明天三界崩塌。
也请让我过完这一天。
我真的,失去他太久太久了。
久到我以为我不再期盼。
我知道他也等了太久。
久到他都快忘了,他是我的爱人,而不是苟活的一丝元神。
师父回来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我爹又设宴。
又醉。
「哎,真是可惜,我要是早在乾坤袋里发现这个破灯,我闺女一天活寡都不用守!」
「是我思绪不周,对不起卿卿。」
师父面色微红,垂下头伤神。
而我一下就捕捉到了重点。
「你在哪发现的聚魂灯?」
我爹喝的实在是太多,完全顾及不到一直用力使眼色的师姑。
「乾坤袋啊!就是无量仙尊前几百年送我的那个,我忘了里面有什么,一直没打开过,嗨!直到前些日子和你师姑摘果子,实在背不下,想放进乾坤袋,打开一看!嘿!你猜怎么着?聚魂灯!」
我爹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激动。
我回他一个标准的微笑,随后抽出无情剑。
「爹,打一架吧。」
师父从身后环住我,将头搁在我肩上。
「不怪岳丈。」
「也不怪楚漓。」
「你打我吧,我于心难安。」
「你瘦了,本来就瘦,现在抱起来更瘦。」
「这几年,我看着你哭,看着你笑,看着你为我祈福,给我写信,看着你对着无字碑跟我聊天……」
「卿卿,如果能回到从前,我一定花他个几百年,也要找出别的法子。」
「我做了三界的英雄,单单对不起你。」
「我……呜呜呜呜呜呜……」
……
哭什么啊!
现在的气氛不合适吧!
互诉衷肠这一趴不是已经过了吗!
「别哭了……没事的,都过去了。」
我拍拍他的背,有点哭笑不得。
师父好像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还挺可爱。
「你原谅我了?我真的不敢相信……呜呜呜呜……那这样吧,你跟我成婚,我们办一场三界皆知的成婚礼,我就相信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
为什么会觉得他变单纯了?为什么?
「三个数,从我身上起开。」
「我就知道,你不肯原谅我……既然如此,我……我就……」
我静静看着他。
「……我就再等等。」
师父起身正了正衣冠,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做派。
「用膳吧。」
「师父……」
「嘘——食不言,寝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