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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3-12-11 16:30:25
他时若逢春

我是一只死了几百年的女鬼,被封印在一根木簪里。几百年来,那根簪子到谁手里,我就只能和那个人绑定,不能离开方圆十里。这一次我绑定的是一个病若扶柳的女子。她命不久矣,所以我甚至能够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说话。她见到我也不怕,甚至还关心我这几百年过得如何。后来她果然死了,还把身体也送给了我。谁知她那个在她生前视...

作者:姜缌羽 类型: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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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时若逢春》 小说介绍

作者“姜缌羽”创作的言情小说《他时若逢春》,讲述的是主角容涟兮若之间的故事,精彩内容介绍:我是一只死了几百年的女鬼,被封印在一根木簪里。几百年来,那根簪子到谁手里,我就只能和那个人绑定,不能离开方圆十里。这一次我绑定的是一个病若扶柳的女子。她命不久矣,所以我甚至能够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说话。她见到我也不怕,甚至还关心我这几百年过得如何。后来她果然死了,还把身体也送给了我。谁知她那个在她生前视...

《他时若逢春》 第二章 免费试读

第二章

6.

看着宁肆那张脸,我毫不客气,一巴掌呼了上去。

「你什么你,管不好狗东西的狗东西。

我不要你的施舍,你也少来这里扮可怜。

现在就给我滚的远远的。」

宁肆吃惊的看着我,愤怒道:

「我本以为你是个……」

「是个什么?如同薛月月一样攀附男人的菟丝子吗?」

我毫不客气,一脚踹了上去。

「既然你狗眼瞎了,就给我滚远点!」

等我离开,藏在后面的随从才敢跑过来。

「小侯爷去,小侯爷你没事吧?」

宁肆摇摇头。

「没想到那女子是个泼妇,一点也不如月月小姐,等我们回府禀告侯爷,还不得把她拔下一层皮。」

他不赞同的看着随从。

「我觉得她挺好的。」

随从心里暗暗吃惊,想着回府之后要禀告侯爷加重药量。

宁肆走了。

我脱离容涟身体以后,明显感觉她不开心了。

在她面前扮丑逗笑了好一会才看见她面色缓和。

「兮若,我不愿意和他们再有瓜葛。」

我立马点头:

「以后你不同意的事情,我绝不做。」

容涟沉默片刻,开口:

「兮若,听我讲完吧,除了你,没有人会听我的故事了。」

容涟还在笑,却那么悲伤,我不敢再闹惹她伤心,只好安静的听她讲。

7.

那天之后,我把老宅打扫干净了。

幸好老宅不算大,我一个人住着,也不害怕。

被舅舅领走的孤女回来,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我爹娘还在时,也算是个显贵人家,大家都爱看热闹,更何况是名人的热闹。

街坊邻居都以为自己是背着我窃窃私语,其实我心里都清楚。

我那时脾性完全不像现在。

有天我在集市上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既然大家都好奇,不如干脆说个明白。

舅母如何刁难?

弟弟妹妹如何目无尊长?

舅舅如何漠视?

我把这些年的委屈道了个一干二净。

大家只是爱听八卦和家里长短,虽然知道我回来估计是过得不好,但听见我这么悲惨还是有好几个婶婶姨姨被我说的流了眼泪。

从此以后,她们就待我很好,无论有什么都为我留一份。

逢年过节,总是邀我去,可是我一个外女,总是不好,所以总是自己一个人过。

8.

我把自己的境遇不顾颜面地剖开给大家,可是不想让宁肆见到我最狼狈的过去。

自从知道那日在集市他也在,我就不敢再见他了。

一看见他,我扭头就走。

时间一久,他知道我在躲他,便来问我为什么。

我支支吾吾回答不出,他失落地问我是不是讨厌他。

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谢你还来不及。」

他又问我那为何躲他?

我沉默。

于是他不再执着这个答案,问我:「那从今以后别再躲我,好吗?」

我答应了他。

我只知道宁肆家是开书铺的,却不知道他家是大大小小的铺子开了有上百家,是洛城最大的书铺。

爹娘曾教导我读书,祖母也是,即使到了舅舅家,条件不好了,我也没有放弃过读书。

去采购多了,宁肆知道了我爱读书,后来就经常把新上的书给我送到老宅。

我那时候生活,一开始靠宁肆给我的那笔钱,后来承蒙邻里照顾。

可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总要靠自己谋生。

我决定写书,读了这么多的书,我不信自己写不出来一本书。

在宅子里呆了近半个月,我写完了我的第一本书。

在宁肆的帮助下出版了,宁肆告诉我赚了一大笔钱,给了我好几个大元宝。

我信以为真,好几天假装路过书铺,没有见一个人带着那本书离开。

我追问之下,宁肆终于承认,原来我的书根本就没有被书铺认可,他们不要我的书。

宁肆不想我伤心,自己拿了私房钱给我。

「你别伤心,我自己手抄了三本,偷偷用了店里的东西印出来十本,现在一共有十三本。

我都好好收藏在书房里,他们不喜欢是他们没有眼光,没有眼福读到此等佳作。」

宁肆夸的我书天上有地下无,见我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让他把书给我一本,他给我拿来一本印的。

我憋红了脸,才说道:「我想要你亲手抄的那本。」

他也脸红了。

第二天,书如约送到我家里,却不见他的踪影。

我把大元宝还给他,宁肆却不要。

于是我写了个欠条,告诉他那些大元宝算我借他的,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他。

日子拮据,宁肆告诉我他们店铺招人。

我疑心他又为了帮我骗我,他却认真告诉我是真的。

我上门应聘,凭借良好的口才和姣好的容颜被雇佣了。

漂亮的女子却在卖书,即使是为了一饱眼福,大家也都爱看。

我在书店一边卖书一边看书,很快弄懂大家都爱看什么。

原来是诸如《霸道县令俏媳妇》、《四皇子殿下请宠爱》、《重生之我成了临安首富的儿子》……

我想了想自己之前写的那些长篇大论,觉得自己失败也情有可原了。

我又开始写了。

宁肆鼓励我,委婉表示自己愿意做我的第一个读者。

我看着自己写的《公主暗卫狠狠爱》、《俊鳏夫俏寡妇》,坚定拒绝。

我很快就还清了那几个大元宝。

我写的书被大卖了,甚至街坊邻居都在看。

买菜时还听见有人说一定要买我的续集。

我一边笑得不行,一边又很羞愧,幸好笔名起的与我自己毫不相干,只有宁肆知道。

自己读了那么多书,写的却是这些。

过了一会,我又自己释然了。

阳春白雪,下巴里人,都是给百姓取乐的东西,看得高兴就好。

9.

「眼泪?为什么她们也会流泪?」

我疑惑地问。

「世间女子多能共情,听见别人的苦难,自己也会难过吧。」

我指了指胸口的位置,「我这个地方酸酸涩涩,是为你难过吗?」

容涟笑着说:「对,不过你不必为我难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还是觉得胸口有些窒闷。

我撑着下巴,又觉得容涟说的书非常有趣。

「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书。」

容涟脸红了,她说:「或许,更应该叫话本子。」

她承诺有时间会给我看。

于是我满意的点头,继续听。

10.

我就这样靠自己长到十七岁,寻常女子早就结婚生子了,我却依旧孤身一人。

不过我也并不烦恼这件事,我烦恼的是不知道谁把我的消息传给了我舅舅。

得知他们要到洛城寻我的时候,我吃惊不已。

他们那时候不是嫌弃我是个拖累,巴不得我自己走掉,现在寻我是为何意?

给我报信的人着急道:

「你舅舅的儿子染上赌瘾,早把你爹娘留的东西挥霍光了,一家子现在就等着到洛城寻你,吸你的血!」

我之所以受他们的欺负,是因为那时候还小。

不和他们计较抢去的东西,只是因为嫌麻烦,更何况都是身外之物,靠我自己也能赚来。

但是他们现在蹬鼻子上脸的还要来寻我,我便决心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那天半夜里,我给每家每户都带去了口信,让他们帮我一起演场戏。

大家巴不得看舅舅一家遭报应,何乐而不为。

舅舅来时,果然拖家带口。

一大家子人,俘在我家门口哭天喊地:

「容涟,你丢下舅舅舅母这么多年真是好狠心啊!」

「大姐姐,你怎么忍心的啊!」

「爹娘念了你这么多年,你快来见见我们!」

我示意一旁帮忙的宁肆稍安勿躁,他一脸不可忍受的捂住耳朵。

等到舅舅舅母他们嚎地口干舌燥,声音嘶哑之时,我才姗姗来迟地打开门。

「舅舅!?舅母,小凤,小钰,小成,你们终于来了!」

我顶着一张用面粉糊过的脸,头发像是十天半月没有清理梳洗过,正值秋季,我却裹着好几件粗糙丑陋的夏装,还瑟瑟发抖,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又大声咳嗽了好几声,眼含热泪:「你们终于来了!」

配合的邻居像是收到了什么提示,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容涟的舅舅?」

「是啊,总算来了,不然容涟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容涟都病入膏肓了,她舅舅来了也没用,还得照顾她。」

「是啊,而且听说容涟得的是瘟疫,我们可快走吧,被传染了就不得了。」

……

看热闹的人一下少了许多。

舅舅闻言,面如土色,用衣袖挡住口鼻。

「你当真……得了瘟疫?」

「咳咳……咳,舅舅,我不知道,啊噗……」

我喷出一口鲜血。

看得舅舅一家呆若木鸡。

还是舅母先反应过来。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如何,看你过得不错,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拉着她儿子就走,两个妹妹搀起舅舅也要走。

我伸手阻拦,假装被门槛绊倒,我大叫:

「别走!舅舅!舅母!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啊?」

几个人的脚步更快了。

我听见舅母儿子问:

「娘,咱就这么走了,万一她骗我们的呢?」

舅母拍儿子的头:

「你傻呀,她这街坊邻居都说了,肯定是真的,看她那样也不会有钱。更何况刚才看到她院子里都长杂草了,肯定没钱,还得了瘟疫,我们不快点走,被她缠上怎么办?」

我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我才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

「关门完事儿!」

宁肆在一边,却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问他怎么了。

「这次是别无他法,我会去找人不会让他们再进洛城,他们欠你的钱财,我也会想办法替你找回来。」

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笑着说:

「不必了,你后来帮我得到的,早就比失去的多了。」

宁肆愣住了一会。

他呆呆地看着我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温润的指腹滑过,我感觉脸上烧起来一片。

「你……」

「有面粉,我擦擦。」

他慌忙解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无措道:「哦哦好,我去拔草,你……你休息。」

11.

我高兴地鼓掌:

「容涟,你好厉害!」

容涟羞涩起来,不好意思地笑。

「恶男霸女最后如何?」

「他们没钱成了乞丐,去抢劫却冒犯了大人物,被抓进官府了。」

我点评:

「实乃大快人心,不对,大快鬼心!」

我们已经行至街尾,天色已晚,容涟就带着我回家。

婢女又在窃窃私语,我听见她们说容涟病怏怏的,还要出去私会情郎。

气不打一出来,我晚上趁容涟不注意,偷偷跑到她们卧房,入了她们的梦。

叫她们梦见乱嚼舌根的人如何受罚,又生生体验了一回拔舌之痛,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多嘴。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簪子里,和容涟一起睡去。

以前,无论何时,我都不知道睡去醒来的具体时间。

可是现在,我和容涟一起睡,一起醒来。

她知道我,我知道她。

我们有不可分开的羁绊,是证明彼此存在的对方。

某天晚上,她问我:

「那天我讲到哪里?」

我想了想说:

「宁肆给你擦面粉。」

她脸上羞出薄红,我断定道:

「所以,你在那时候喜欢上了他。」

容涟却说:

「或许更早也说不定呢。」

12.

我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开始有媒人上我家提亲。

我家没有长辈,媒人就直接和我商量。

「王公子相中了你,他家足足有五间铺子,七亩田地。」

我摇头,诚实道:

「不如我赚的多。」

媒人皱眉,换了一个:「刘公子也对你有意,他身高较矮,但是个男子汉顶天立地,且孝敬父母,尊敬兄长。」

我还是摇头:「不喜欢比我矮的。」

媒人再换一个:「赵公子,十里八乡闻名的美男子,喜欢他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

我依旧摇头:「见过,不如我好看。」

媒人无可奈何,继续换:「李秀才,爱读书,性情纯良,父母早逝。」

我状似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好像听起来不错,与我相配。」

媒人刚刚要笑,就听见门哐当一声响。

偷听了半晌的宁肆终于忍无可忍的推开门:

「我赚的比你多,虽然目前是我爹管着;

我比你高一个头,符合要求,能接受;

我也是十里八乡的美男子,但追我的姑娘我都好好回绝过了;

我虽然不爱读书,可是家里开着书铺,比李秀才适合你。

我孝顺父母,尊敬老师,也是顶天立地,

所以我与你最相配!

容涟,

你愿不愿意,

嫁给我。」

我满意地笑出声来:

「我愿意。」

终于等来了我的如意郎君。

13.

我愈发疑惑:「那为什么后来?」

容涟说:「你是想说他为什么后来装作不认识我了。」

我点头:「是。」

容涟叹气:「他那不是装的。你是什么时候从簪子里出来的。」

我想了想,说:「大概半年以前。」

容涟神色了然:「那的确是不知道,其实我已经在那里一个人住了三年了。」

14.

我和宁肆成亲了。

他爹娘也很喜欢我,他娘亲还颇有读话本的经验,向我推荐了几本「经典」。

我们成亲的日子订在半月之后。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一样也不曾缺少。

大半个街道的人都来了,他们自愿做我的娘家人,卖菜大婶说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喜宴。

那天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日子。

洞房花烛夜,宁肆轻轻掀开我的盖头,温柔地问我累不累,我傻笑着说不累。

于是我们喝了交杯酒,共度了缱绻夜晚。

日子一复一日,我们的感情也愈来愈深厚。

可是成亲的第二年,一切都变了。

靖武候,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候位。

二十多年前,靖武候夫人出行之时为山贼所害,一尸两命。

他悲痛欲绝,自请到边境,一守就是二十年。

如今他平定边境之乱,受圣上传召返京,途中得知自己的儿子尚且还在人世,便向圣上请求,大肆寻找。

靖武候,是大梁的功臣。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是宁肆。

宁家父母也一样不信,可事情就是这么离谱。

当年的靖武候夫人拼死产下孩子,交给了自己的乳母,让她带着孩子走。

乳母为了躲避追杀,逃到洛城。

宁家的孩子百岁宴,大家都去道喜,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孩子换了,又跑回去救她的主人。

宁肆的娘亲哭着问:「那我的孩子呢?」

乳母别过脸去:「那么小的孩子,受不了长途奔波……」

她一病不起,宁肆的父亲为了照顾她把铺子交给了各店家,不再管事。

靖武候的人要带宁肆走,他却不肯。

只是他也无颜面对如今的父母。

为免靖武候亲至,宁肆还是决定去上京见靖武候一面。

「我不愿做他的儿子,我只是爹娘的儿子,我的兄弟,我也会向他们讨要一个交待。」

宁肆向爹娘告别,他们没有送行,可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在等宁肆处理完一切。

我把宁肆送到城门外,当时除夕将至,雪花纷纷飞飞,他替我裹紧衣袍,看着我的眼睛眷恋不舍。

可是,就如他求亲时说过的那样,他是顶天立地的人,要为我们家撑起一片天。

我却没想到他没回来。

15.

宁肆走后,我才察觉到我已有孕在身。

娘得知此事,心情愉悦,身体也逐渐好起来。

那时我们都以为等宁肆回来,一切都结束了。

我给他写信,告知他我已有身孕,娘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爹娘虽然仍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却也有满心思念,让我在心里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他回信说一切都好,得知此事非常高兴,给我们孩子取了好多小名,问我们喜欢哪一个?

他说事情办的顺利,靖武候有松口的迹象,他还陪他进了皇宫一趟。

他说,上京虽繁华,不如洛州家。

我们都怀着希望。

直到宁肆再无回信。

第二年春三月之时,上京有消息传来。

靖武候之子谢令安已认祖归宗。

他入了谢家族谱。

娘又病倒了。

我每日忙着照顾她,没注意到爹也出了问题。

他自责孩子被换走,却无法恨宁肆。

某一天夜里,他走到宗祠里,一笔笔划掉了宁肆的名字。

然后死在了第二天。

娘自那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我本想去找宁肆,却因此事无法脱身。

忙碌过了头,我没在意自己是有孕之身,有天出门做事回来摔了一跤。

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我的祖母是离世的,我的孩子也这样离开了我。

那天晚上,娘上吊了。

我不知我的家为何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这样。

料理完丧事,我把爹娘合葬在一起,然后变卖了家产,把家里的铺子都卖出去了,去上京找宁肆。

我买了一间宅子,独自住了三个月,终于在那繁华集市里见到了宁肆。

他似乎大病了一场,瘦削了不少。

他身后跟着一个矮他许多的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衣裙,眉目是被宠爱至极的任性娇纵,撒娇道:「令安哥哥,你等等我嘛。」

宁肆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别跟着我。」

「我可是你的未来妻子,你就这么对我。」

「我不会娶你。」

我从没看过宁肆那么冰冷的表情,我以为这代表着他没有背叛我们。

直到他路过我,没有停留一下。

我忽然意识到,他不认识我了。

可我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为什么抛下爹娘,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承诺好了要回来却失约了。

我拉住他,问:

「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的表情更冰冷:

「我应该认识你吗?」

我想告诉她,我是你的妻子,我一直在洛城等你。

可是我刚要开口,血却从我的嘴里不断涌出来,我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我是你的妻子……」

宁肆眼里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薛月月却忽然挡在我身前,断开宁肆的凝视。

「哥哥,我认识她,她有病,我这就带她走。」

宁肆的表情又恢复冰冷:

「管好你的人。」

宁肆转身就走。

我再说不出任何话,薛月月不屑地看着我:

「你就是他在洛州那破乱地界的妻子,不过如此。」

她的眼里又露出对我的怜悯:

「看你这样子是身患绝症啊,也怪可怜的,可惜哥哥只能是我的,你的夫君宁肆,就当他死了吧,从今以后只有谢令安。」

16.

「从今以后,就只有谢令安。」

容涟抿了口茶,淡淡道:

「谢令安不是我的夫君。」

我问:

「薛月月什么都知道,也认识你?」

容涟点头:

「她告诉了我很多事。」

薛月月说宁肆当时不愿意接受靖武候,皇帝不想功臣寒心,为了此事很忧虑。

薛月月的姑姑,也就是皇帝的贵妃想了个法子,用了密药将宁肆的记忆篡改。

这样,他就是从小长在父亲身边,没有离过家的小侯爷谢令安。

容涟认识薛月月。

那她刚才还那样做,是故意要容涟伤心。

我越想越气,起身准备去教训薛月月。

容涟再次阻止了我,「我已经不想管他的事了。」

不想管他的事,却在上京一座宅子里自己住了三年。

不想管他的事,却告诉别人自己成亲了,夫君叫做宁肆。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叫宁肆的人。

我感觉很伤心,眼眶却空空的。

容涟说:「这是因为你想要流眼泪了,可是你是鬼,没有眼泪。」

「也许某一天,你流泪了,就不再是鬼了呢。」

「我怎么不是鬼了!我只能和你说话,是唯一的鬼。」

容涟笑起来:「如果哪天我死了,就把身体给你。」

我皱眉道:「不要说这种话。」

容涟说:「我没有说笑,兮若,我快死了,薛月月没说错,我身患绝症,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强攻之驽了,等我死了,你就住到我的身体里来,到你想去的地方去。」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再去想宁肆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了。

我觉得眼睛干涩的厉害。

「容涟,为什么不告诉宁肆,万一他……万一他想起来了呢?」

容涟无奈道:「兮若,我试过的。」

「我不是仅凭薛月月一番话就相信她。

可是我在那里等了三个月。

看他对薛月月从一开始的冷漠无情到最后的温柔宠溺。

有时候我觉得这样那个药都要失效了,或许薛月月骗我,那个药没有那么厉害,宁肆能想起来。

我以为我多见他几次就好,可是每一次见他,他都如同第一次见我。

他终究一次也没有认出我。

一次也没有。

我的日子要走到尽头了,所以是真的,不想再管他的事了。

17.

容涟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起来,在她失去行动能力之前,她遣散了所有家仆。

那些人在往日里编排容涟,说容涟的坏话。

到临走时个个又哭丧着脸。

我绕到他们身后,吹阴风:「现在才知道容涟的好,你们真是蠢笨如猪。」

到最后,容涟看起来立马就要死掉了。

我把她扶起来,自己钻到她的身体里,告诉她:

「容涟,接下来你去做你最想要做的事情,去最想去的地方。」

她惊奇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动起来,说好。

我吐一口气,害怕她拒绝的心终于落地。

每当我进入活人的身体,我的鬼魂就会像被灼烧一样疼痛,可是此刻我只希望容涟能够开心。

18.

容涟回了洛城,给自己的爹娘和祖母上了香。

又去看了宁肆的父母。

然后一家一家拜访邻居。

他们看到消失这么久的容涟,只心疼的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容涟只说一切都好。

容涟又去了临安,这次她终于可以好好看看风景。

最后,她又回到上京。

「住习惯了,想在这里死去。」

她嘴硬说。

我们又一起去吓了她以前的家仆们,看他们被吓得哇哇乱叫,我和容涟一起偷笑。

但我知道她还有件事没做。

于是我劝她去找他吧。

容涟犹豫半晌,居然同意了。

我们在街市里蹲守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他的身影。

这次没有薛月月,他一个人在排队买糕点。

是薛月月喜欢的栗子糕。

靖武候唯一的嫡子,却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在这里和百姓一起排队。

我照着容涟的要求,操控身体走过去。

但她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

她轻轻说:

「宁肆,再见。」

宁肆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姑娘,你是否认错人了,在下不是宁肆。」

他又不记得她了。

容涟笑着说:「嗯,抱歉。」

「你喜欢吃栗子糕?」

「我为家里的小妹妹买的。」

旁边的客人见状调笑道:

「小妹妹,我见过你好多次了,每次都只买那一种,是为你的心上人买的吧!」

宁肆被说得脸通红,却不反驳。

他确实只当薛月月是妹妹,买栗子糕是因为总觉得有人爱吃,但是不知道是谁。

他总记成那个人是薛月月,可薛月月其实不爱吃,以为是买给她的,还总闹脾气。

容涟淡淡听着,时不时微笑着参与谈话。

容涟也买了一份栗子糕,宁肆有些惊喜地看着她问:

「你爱吃这个。」

她摇摇头:

「以前爱吃,现在不爱了,只是还断不了,最后一次了,再见。」

宁肆也和她道别。

此生就到这里了,再见,再也不见。

18.

我得到了容涟的身体,却一点也不开心。

她说我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可我并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我死的时候还太小了,什么也不知道。

容涟教会了我很多。

容涟和我死的一点也不一样,她断气以后灵魂就像风一样轻轻散了。

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这样死去。

我摸了摸脸,发现我竟然流泪了。

和人的眼泪一样,晶莹剔透,是一眼能看出的伤心。

我熟悉了一下人的走路方式,虽然不知道去哪里,但是准备出发了。

谁知青天白日里也能被人撞。

竟然是宁肆,或许该叫谢令安。

他一身狼狈,看着我竟大笑起来,然后又神色焦急地道歉:

「阿涟,阿涟,我回来了。

我竟把薛月月当成了你,对不起,阿涟。

我错了,阿涟,你不要生气。」

我扶开他的手,挣脱他的怀抱,告诉他:

「阿涟死了。」

他不信:

「怎么可能,阿涟,你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我认真道:

「我不是阿涟,阿涟死了。

你的父母也死了。

都是因为你失约了。

我是一只鬼,陪了阿涟一些日子,所以她把他的身体给了我,你是看话本子的人,应该会相信。

这是阿涟说的。」

他仍旧固执道:「我不信,如果是这样,你能不能把阿涟还给我。」

到最后他居然跪地疯魔道:「求你把阿涟还给我,求你……」

我没办法了,他纠缠着我,而我又实在对他没有好印象。

我指指护城河:「你跳下去吧,或许能见到阿涟。」

我这也不是骗他,如果他死了或许真能见到。

如果没死,当年他失约一次,如今阿涟失约一次,也很公平。

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我转身就走了,却越想越不忿。

凭什么容涟安安静静的死去,那些人却快活的活着。

我要替容涟教训他们,让他们也尝一尝容涟的痛苦。

我半夜溜进了候府,随便打晕了一个候府的婢女,和她换了衣服。

我在候府里乱走,偌大个宅子,走的我都累了。

终于听到人声,是在八卦小侯爷落水了。

原来宁肆没死。

我遗憾的想,默不作声的藏起来偷听。

「哥哥,怎么会落水,是不是谁害了你?」

是薛月月。

「滚。」

宁肆醒了也不肯睁眼。

「哥哥,你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凶?」

宁肆还是不肯说话,薛月月委屈但没办法,在靖武候的眼神下只好先退出来。

我没着急躲开,反而跟了上去。

她根本就不注意我的脸,以为我是她的婢女,抱怨道:

「怎么回事,好像跟三年前一样了。

是不是最近药量减少了,我明明一直也佩戴着香囊啊?

我要去找姑姑问问!」

我出声:

「的确失效了,他想起来了。」

「你是谁?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她话音未落,在看清我的那一秒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你……你不是死了吗?」

「死了一了百了,让你在这里逍遥快活吗?」

「来人,来人!」

薛月月害怕的大叫,但是当然不会有人理她。

我得了容涟的身体,又受了这么久的滋润,鬼术精进了不少。

我看着她,问道:

「你有珍视之人吗?」

她抱着头,瑟瑟发抖,不敢答。

我加重了阴气,她才颤抖着开口:

「有……有的。」

「还有呢?」

「我珍视我的娘亲,珍视我爹爹,珍视姑姑,珍视令安哥哥……啊!」

我忽然幻化出一根鞭子抽打在她身上:

「他不是你哥哥,你这也不叫珍视。

你夺走了容涟最珍视之人,我也会拿走你的。」

我说完就放开了结界,她挣扎着离开,我看见她身下濡湿一片。

胆小的恶者。

珍视爹爹娘亲,我就让她的存在感渐渐变弱,让她爹娘慢慢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等到什么时候,她彻底被遗忘,或许就能体会到容涟被一切抛弃的感受。

珍视姑姑,我就让姑姑得不到皇帝的宠爱。

看着草芥人命的贵妃娘娘,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我把容涟的身体藏在冰窖里,附身进宫女的尸体里。

不知道这位高高在上决定别人生死的贵妃娘娘,在看到被摔得面目全非的宫女爬回来藏在她房梁是什么感觉。

我做了见恶毒的事情。

贵妃侍寝的那晚,**控着身体掉了下去,在她床上爬来爬去,血染得到处都是。

贵妃和皇帝一起**裸的到处跑尖叫。

我大笑着功成身退。

笑着笑着,怅然若失起来,如果容涟在,我这样做,会不会让她开心一点。

19.

我又入了靖武候的梦。

梦里,我幻化成他娘子的模样,控诉他做的事情。

「你把我拼命生下的孩子害成这样?」

「不……不是,梦儿,我是想对令安好。

我想补偿他,可他不愿意。

梦儿,你在怪我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梦见过你。」

我幽怨地看着他问,凄凄然开口:

「你不是要补偿他,你是要你自己心里好过。

你没有救下我,也害了我的儿子。

我不会再见你。」

靖武候不停挽留,哭泣。

我只当没看见,留给他一个背影。

不可否认他是大梁的功臣,可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一位失德的长辈。

一夜之间,他头发全白了。

他向宁肆道歉,可宁肆不愿意见他。

他又仿佛老了十岁。

没过多久,他就再次辞行去往北疆边界,不再回来。

我又见到了薛月月。

不过这次她已经痴痴傻傻的,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模样。

时而有清醒的片刻,我就安静的坐在屋顶看她发疯又崩溃着大哭。

我觉得挺痛快。

至于宁肆,他想起来了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我看着他夜不能寐,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下去,看着他到处找我,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在痛苦叫着阿涟。

靖武候一离开,他就立刻起身前往洛州。

他不敢去给爹娘上香,就隔得远远的嗑了好几个响头。

我看见他额头撞的血红一片,却觉得没有容涟那时候疼。

他开始日日呕血,像容涟快死的时候。

我终于见了他一面。

他惊喜地眼睛亮了起来,灰败的脸色有几分红润:

「阿涟,是你吗?」

我摇头,浇灭他最后的幻想:

「阿涟死了,我骗了你。」

「你恨我吗?」

他脸上血色一瞬间褪去,眼神黯淡无光:

「我不恨,我也骗了阿涟,阿涟怪我是应该的。」

「阿涟不怪你,阿涟完全不在乎你了。你知道阿涟最后和我说的关于你的事情是什么吗?」

他不敢开口也不敢拒绝,恍惚半天才喏喏开口:

「她说什么?」

我残忍道:

「她说这辈子最恨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远不想在遇见你了.

这样她会开心地不得了。」

阿涟没说过这话,这是我骗他的。

可是他居然信了,沉默半晌,他说:

「好,别再遇见我。我对不起阿涟。」

我笑出了眼泪:

「谢令安,你可千万别死了,不然怕你还得缠着她,你就这样,孤独终老一辈子吧。」

他说:

「好。」

20.

伤害过容涟的人都已经受到惩罚了。

我给容涟立了个衣冠冢,把簪子放了进去。

「容涟之墓。

兮若立。」

我看着这简陋的坟墓,斟酌了一下,说:

「阿涟,我也想这么叫你。

谢谢你教会我那些东西,我现在应该会流泪了。

我说我会保护你,但是好像晚了些,那些伤害你的人我都报复回去了。

我不许宁肆来找你,你会不会怪我。

若是有缘,你们会相见的,没有缘分,就说明他不是你的良配,被管姻缘的神仙筛选掉了。

总之,你不要怪我。

阿涟,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想去的地方。

他时逢春之际,再相遇。」

接下来要去哪里,我不知道。

我能够游走世间多久,我也不知道。

也许等阿涟的身体不能用了,我会回到她的衣冠冢,也算回到她的身边。

或许谁会把我带走。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