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崔寒衣睁开眼，不知今夕何夕，她呆愣的盯着头顶的帷帐，混乱的记忆纷至沓来，将她砸得头昏脑胀。

混乱中，她努力抓住一丝清明。

她长了张嘴，发出一个声音，随后用手塞进嘴里摸了摸——她的舌头还在！

她又举起双手，没有腐烂的皮肉，没有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是一双完好无损的手。它不仅完好无损，且白皙**、圆润可爱，分明是一双属于小孩子的手。她心头悚然，又迅速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把肥嫩的膘肉。

她揭开被子，打量自己的身子，却发现这副身子也跟四五岁的孩童差不多。

她呆坐在床上，无法理解自己如今的状况。

此时，一个妇人走了进来，她循声望去，立时睁大了眼睛。

那妇人温柔夭姣、清艳婉丽，仅着一身素衣，却仍挡不住天然风姿，举手投足皆韵味十足。可令崔寒衣吃惊的不是妇人的美貌，而是她眉宇间透露出的熟悉感。

那妇人进门见她醒了，脸上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随即快步走到榻前，将她抱进了怀里。

“霓儿，醒了怎么也不叫娘？”

霓儿？娘？她任由妇人抱着，脑子一片混沌。

难道这是阴曹地府吗？若真是阴曹地府，那看起来也不算可怕。

“娘......”她张嘴，用完整的舌头，痛苦地叫出那个有些陌生的称呼。

“哎。”妇人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磕巴而缓慢地问，“我们、都......死了吗？这里里是阴曹、地府吗？”

妇人“噗嗤”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完了，咱们霓儿病傻了。咱们霓儿好好的呢，娘也好好的，这是咱们的院子，你的房间，不是阴曹地府。”

没死......这里不是阴曹地府？

崔寒衣打量起四周，却发现这确实是她的房间，她在崔家的房间！

是梦吗？

如果是梦，怎会那般痛？

如果是梦，那思考这一切的‘她’又是谁？

“霓儿？”

崔寒衣回神，缓慢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陈雪鸢神情一暗，叹道：“你掉进水缸里，受了凉，发烧了。”

掉进水缸？她搜寻记忆，依稀有些印象，那是她六岁的时候，不知为何惹恼了大姐和二姐，然后被她们的丫鬟抬着扔进水缸，差点淹死。

如此说来，现下正是她六岁那年——她重新活了。

崔寒衣盯着眼前的妇人，伸手摸上她的脸，是温热的，活的。

陈雪鸢笑了笑，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娘没事，霓儿别担心。”

只这么一句，崔寒衣因受尽凌虐而麻木的心便被戳出一个窟窿，血啊泪啊扑簌簌地抖落下来，褪出一个干净的女孩。

她抱紧陈雪鸢，哭得无声却惨烈。

陈雪鸢只当她是被扔进水缸里受了委屈，一边安抚她，一边红了眼。

大哭了一场后，崔寒衣精疲力尽，脑袋直发晕，她如今只有六岁，又受了风寒，经不起激烈的情绪波动，就又昏睡过去。

过后，她又在床上躺了两日，这两日她一面被脑子里血淋淋的记忆折磨，一面试图从那些记忆里，抠出一点蛛丝马迹。

她没死，并且回到了崔府，回到了六岁娘还活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