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历年隆冬,雪已堆到了宰相府的石狮子脚下,天却仍旧没有见晴的征兆。
大公子钊明的院子里点起了一排红灯笼,照得满院通亮,却奇怪地未见几个丫鬟小厮侍候。只有一个婆子守在外院的前门,腰间系着一条红稠,缩手缩脚地候着,满脸不耐烦。
一阵叩门声响起,婆子搓了搓手拉起门栓,让两个粗仆将一顶被雪糊得看不出原貌的轿子抬进院子,然后粗鲁的掀开帘子,从里头拽出来一个穿绯色衣服的女子。女子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婆子却瞧都不瞧一眼,从怀里掏出几吊钱打发了粗仆,急匆匆的关了门,才将她从地上薅起来,拖进了内院。
崔寒衣被满院的红刺得睁不开眼,脑子里天旋地转,根本站不稳,那婆子力气却很大,抓着她跟抓小鸡仔似的,将她架到一间屋子前,推开门扔了进去。
她趴在地上半天都没动弹,直到屋里的碳热化去她满身寒气,才摇摇晃晃地坐起身,就近爬上了一张椅子。
她抬头,在看到对面桌子上摆着的饭菜时,顿时两眼放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将吃食塞进嘴里。
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为了不让她反抗,主母断了她的水食。此时,她只顾着填饱肚子,并没发觉,一道人影从里头的床上站起来,慢慢来到她的身后。
等到一只手死死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嗑在桌子上时,她才惊觉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她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五脏六腑翻腾,紧接着那人犹如踹破布袋那般,一脚连着一脚狠踹在她身上。她连叫唤都来不及,只能下意识的抱着头蜷起身子,避开要害,拿细弱的手脚去抵挡他的攻击。
等踢够了,那人开始砸东西。崔寒衣的头被一根镇纸砸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晕了没多久,又叫砸在身上的花瓶给砸醒。她捂着头,趁男子去抓东西之际滚进桌下,等那人走过来抓她时,一脚蹬翻前方的椅子,将他绊倒。
那人面朝下的砸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听见那人粗重的呼吸声,崔寒衣躲在桌子底下死死盯着他,生怕他再度'复活'。等了许久,她才慢慢从桌子底下痛苦的爬出来,捡起地上散落的烛台,狠狠砸到了他头上。
他不动了。
崔寒衣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恐惧与疼痛席卷全身,让她有些发懵,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她本是御史中丞崔浩的三女儿,妾室所生,自出生后便不受待见,加上亲娘又死得早,她在崔府的日子并不好过。挨打挨饿是常事,无论主君主母、兄弟姐妹,甚至连丫鬟婆子没把她当人看,过得还不如府里看门那条狗。
本以为熬到及笄嫁人,便可以逃出火坑,可崔浩却为了攀附权贵,将她抬进这相府。
宰相府,门第清贵,是无数朝臣攀附的对象,即便是做妾,按理来说也沦不到她这个庶女。只因为这宰相大公子是被诅咒之人,患有癔症,一犯病便发狂打人,打死丫鬟下人无数。
京城无人不知,所以无人敢嫁。
可崔浩利欲熏心,为了攀附宰相,将她送来给宰相公子冲喜,这才有了这门亲事。
崔寒衣坐在地上,呆愣了半晌,随后又爬到桌下,捡起地上的饭菜,大口大口的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