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重回九四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眼前是血红一片。
苏清川揉了揉眼睛，将这一片血红揉散。
“你躺着别动，救护车马上就来。你放心，我撞得你，我肯定负责到底。”
苏清川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马路牙子上，左小臂跟左小腿各有一处擦伤。一个约莫二十多岁，年轻貌美的女子蹲在他身边，声音略有些颤抖，显然也有些被吓到。
苏清川看着她，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台凌志轿车，记忆如同雪崩一般，顷刻间灌满了他的大脑。
这是一段已经被他封存起来的记忆，因为太过悲痛，让他不忍回忆。
一九九四年六月七号，上午八点四十九分，安城城东学府街二段，苏清川着急赶考所以翻越了马路中间的栏杆，结果被一台凌志轿车撞到，当场昏死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四天后，高考早就结束。
而在苏清川昏迷不醒的四天时间内，苏家遭遇大变，命运在这一天，给他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母亲所在的工厂锅炉爆炸，造成七死十二伤的严重事故，母亲在这次事故中，永远的失去了双腿。
同一天，苏清川的妹妹在学校晕倒，送医之后被诊断出慢粒白血病。
一个完整的家顷刻间支离破碎。
苏清川的父亲差一点就被压垮，最后还是撞了苏清川的那个肇事司机，用赔偿的名义给了苏家十五万，又额外借给他们二十万，帮助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但妹妹最终还是走了。
这笔钱直到苏清川成为“荣芯”集团首席运营官才还上。
一想到这些事情，苏清川哪还有有心思继续躺在地上，吃力的爬起来后说道：“不用了，我没事儿。”
“同学，你别乱动啊，当心加重伤势。”女子关切的说道。
苏清川说：“我真的没事儿，就是小小的擦伤而已，我自己找个诊所包扎一下就好了。我还要去考试，就先走了。”
女子见苏清川意绝，取出一张名片，连带四百块钱递给他：“同学，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的身体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我会负责到底的。这个钱你拿去先把伤口处理了，后续所有的治疗费用，我都可以承担。”
苏清川将名片放在上衣口袋，说了声谢谢，一瘸一拐的离开。
女子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之后才上车离开。
苏清川随便找了个诊所处理伤口，然后打车来到了学校门口，用小卖部的公用电话打到了母亲所在工厂的传达室。
等了五分钟之后，母亲气喘吁吁的出现：“谁啊？”
苏清川说：“妈，是我，清川。妹妹出事儿了，你赶紧去医院吧。”
“你妹妹怎么了？”母亲顿时紧张起来。
“晕倒了，还挺严重的，爸爸已经带她去了人民医院，但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赶紧去吧，我考完试也马上赶过去。”苏清川说。
“好！我这就去请假。”母亲说：“你不要担心啊，妹妹这边有我跟你爸爸，你好好考试，一定要考一个好成绩。”
“嗯，我会的。”苏清川挂上电话，又马不停蹄的拨打了父亲的传呼号码，留言让父亲回电话。
在小卖部等了一会，电话响起，苏清川唰一下拿起来。
“我是苏新建，谁找我？”
“爸，我是清川。你在哪儿呢？”
“我在进货，你不是在高考吗？干嘛这个点打电话。”
“爸你听我说，妹妹出事儿了，你赶紧回去。”
“瞎说，我出门的时候她好好在屋里呆着呢，能出什么事儿。你小子不好好考试编这种瞎话来哄你老子啊。”
“爸！妹妹真的出事儿了，你再不回去就来不及！快点，记得把秦叔叔也叫上。”
听到儿子急促的口吻，苏新建也不由得担心起女儿来。
“好，我立刻回去。”
“记得叫上秦叔叔，一定要叫上他。我时间来不及了，先去考试了。记住，叫上秦叔叔！”
苏新建还没有来得及问为什么，电话就挂断了。
“这孩子，神神叨叨的，妹妹出事儿叫老秦干什么？”苏新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最后还是按照儿子的吩咐，叫上了自己的好兄弟老秦一起返回筒子楼。
苏清川之所以会嘱咐父亲叫上秦叔叔，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一个花季女孩失去爸爸。
匆匆的跑入校园，找到了自己的考场，监考老师检查了准考证之后放他进去。
坐在考场中，苏清川暗自发誓，既然老天爷让他重来一次，那他一定会拼尽全力与命运斡旋到底！
上辈子的悲剧，决不允许重演！
结束了上午的语文考试，苏清川匆匆赶到了医院，在大厅的缴费处正好撞见了父亲。
“爸！”苏清川快步上前：“医生怎么说？”
苏新建说：“医生建议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等待具体的诊断报告。但医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诊断结果可能不是很好。对了，你妈的厂子锅炉房炸了，死了好几个。你秦叔叔让我跟你说声谢谢，要不是你坚持让我喊上他，他估计也没了。”
一边是噩耗，一边是喜讯，苏清川在这一刻都不知道要露出什么表情才算合适。
“你先去病房吧，我去外面买午饭。”苏新建说：“先别告诉你妹妹，她的病情。”
苏清川点了点头：“我晓得。”
来到病房，妹妹苏清浅刚被扎了针，此刻眼泪哗哗的。
她打小就害怕打针。
不过看到哥哥，她精致的小脸上顿时就又挂上了笑容。
“哥，你不是在高考么？怎么跑医院来啦。”苏清浅问道。
苏清川看着妹妹苍白无血色的脸蛋，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暗自呼了几口气才压制住了心中的悲痛。走上前去，掖了掖被角，“高考也是要吃饭的嘛。”
“上午发挥得怎么样？”苏清浅又问。
苏清川说：“你就别操心我啦，好好养病才是正经。感觉怎么样？”
苏清浅笑眯眯的说道：“哥，我这都是些老毛病啦，我都习惯啦，你瞧着吧，要不了几天我就能出院。”
苏清川眼眶忽然就发酸了，妹妹越乐观，他心中就越难过。在他的记忆中，妹妹确诊了白血病之后，没有怨天尤人，依旧保持着乐观积极的心态，虽然不能上学，但依旧坚持自学了高中三年的课程，她用这样的方式，鼓励着家人，让他们不要为自己担心，为自己难过。
与病魔抗争了三年，妹妹终究还是走了。
那天，苏清川刚刚上完课，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妹妹不行了，走之前想再看哥哥一眼。
苏清川扔了电话发了疯似的往医院赶，来到病房看到了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妹妹。
哥哥的到来，让苏清浅迸发了最后一点意志，她拉着哥哥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哥，我走啦，不要太想我哦。”
“哥，我真的好疼啊。”
“哥，照顾好爸爸妈妈。”
“哥......哥......”
当妹妹的手从自己手中缓缓滑落的时候，苏清川放声大哭。
“哥，你怎么哭啦？”苏清浅抬起手拭去哥哥脸上的泪水：“我没事儿啦，你别哭。”
苏清川刚才陷入到了回忆中，没控制好情绪，妹妹的这一声轻呼把他从回忆中拉扯回来，连忙把头转过去，说：“风大，眼睛里进沙子了。”
“风？哪来的风。窗户都没有开呢，哥，你不会撒谎。”苏清浅笑着说道。
苏清川轻轻的弹了弹她的脑门：“鬼灵精怪的。”
“哥，你跟爸说一声，我不想住院，马上就要中考了，我得回去备考，我要跟你考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苏清浅说道。
苏清川拉着她的手，说：“不管是中考还是高考，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下午还要去做各种检测，等到结果出来，确定你没有大碍才能让你出院。在此之前，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不要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