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一处搭建着高高低低的窝棚中心，一处被圈起来的矿场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见周老板过来，一个满脸凶悍，只有一只独眼的粗壮男人走过来，对周常素恭敬的道，“老爷，您来了？”

“嗯！”周常素顿了一下，道，“斧头，兄弟们的尸体都清理出来了吗？现今如何了？”

“都清理出来了，在前面的棚子里”斧头瓮声瓮气的答道。

周常素点点头，继而吩咐道“你带着这位家属去认领尸体吧。”

“是，老爷。”

把曲夏芳一行人交给斧头后，周常素的马车转了个角，直接朝着矿场的后山开走了。

“跟我来吧。”斧头也不多言，带着他们朝前面圈起来的窝棚走去。

走到一处窝棚处，斧头指着它说“矿上找出来的尸体都在里面了”

还未靠近，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就从窝棚里传了出来，四个人脸色惨白，神色都不好看。

最终，还是曲夏芳心里一沉，直接掀开了窝棚的帘子，朝着窝棚里走了进去。

饶是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眼前的现状还是让她呆立原地。

尸体横七竖八的堆成一座小山，周围散着零零落落的残肢，因为过了些时辰，满地的鲜血凝固成了褐色。

“呜......夫君......夫君啊！”

一旁的大弟吓得脸色都铁青了，许久不敢呼吸。

曲夏芳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都说辽人手段凶残，如今见了这些尸体的惨状，才有了最直接的明悟。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边境的贫民面对一次又一次辽人的骚扰虐杀，只能打落血泪往肚里吞罢了。

曲夏芳稳了稳心神，对大弟和曲三叔道，“我们开始吧。”

说着话，也不顾一旁的人，她开始现在一大堆的尸体里翻找。

死人的尸体僵硬，带着一种难言的臭味，由于死亡的时候的恐惧，面容多狰狞，一旁的王氏和大弟此时回过神，一个脚步一软，一个脚步踉跄，险些跌坐地上，两人什么都顾不得，掀开帘子，在外间大口呕吐了起来。

曲夏芳手一僵，忍着恐惧，仍是固执的，吃力的开始挪动一具一具的尸体。

很快，她的双手就鲜血淋淋了，她却仍旧毫不退却。

曲三叔手脚有些僵硬，看了看她，咬牙跟着过去翻翻抬抬。

两个人干活到底快了不少，半个时辰以后，曲夏芳还真的找到了曲长生的尸体。

“爹......”再也忍不住，她的眼泪掉落了下来。

她爹曲长生的脸上被长刀划了起码十多刀，一张脸已经划得破破烂烂的了，但是曲夏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她爹！

曲长生一双眼睛死气沉沉的睁着，死不瞑目！

他身子上的胳膊和手脚俱被砍掉了，显然死前遭受过巨大的折磨。

一旁的曲三叔被这番惨状况吓得手都哆嗦了起来。

曲夏芳哭过以后，忙把半截尸体抬了出来。

接下来，曲夏芳在尸体堆里翻了又翻，又花了一个时辰，这才把手脚都找到了。

王氏和曲大弟中途进来看了一眼，就尖叫了一声跑出窝棚了，在后面，则一步也不肯再踏入尸堆里。

曲夏芳找斧头借了针线，又花钱问他买了一件青衣，一具薄棺材，这才把曲长生装好了，缝补起来。

听说要缝补尸体，附近的好些胆儿大的人都来看热闹。

曲夏芳给曲长生缝补尸体这个行为，便是曲三叔，也看得心惊胆颤，心情复杂。

在曲夏芳背对着人神色平静缝补尸体的时候，周老爷也来了，一旁的下属要打招呼，他挥了挥手，下属便不再做声。

周老爷盯着曲夏芳许久，这才移开了目光，悄声离去。

而曲夏芳在给曲长生缝补手臂的时候，被一片指甲吸引住了。

这手指甲里，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曲长生跟着周老板下矿，说是开采铁矿，怎的她父亲的手指甲缝隙里，有金沙的痕迹？

曲夏芳不动声色把尸体缝补好，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曲夏芳心里千头万绪，等周老爷的下属斧头过来时，却是看到曲夏芳对着缝好的尸体发怔。

尸体断肢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黑线，针脚却是细密，可见缝补之人的心思细腻。斧头沉默片刻，再看垂着眼帘的曲夏芳时，目光终有些不同。

“曲姑娘真是孝顺。”

“为人子女应该做的。”曲夏芳顿了顿，又道，“请问周老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斧头这才想起来时的目的，忙开口说道：

“周老爷问姑娘你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曲夏芳低声道，“一会儿驴车要运棺材，能借我们一辆车子吗？驴车运了棺材便坐不下人了。”

“那自然可以的，曲姑娘且等着。”

斧头现在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干干瘦瘦的小丫头，说话非常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