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穆严的目光又在简易的马车里环了一遍，最后落在顾昭的袖子上，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昭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袖，“来买些东西。”

穆严戏虐着，假意问道：“什么东西是拢都内都没有的，需要你这身打扮，特地跑到这么个小镇上来？”

他知道顾昭的袖袋里，那里正装着什么。

想到顾昭要拿着这东西用在何处时，穆严心头一紧，明明告诫过自己要离顾昭远些，可是在这里遇上，他做不到形同陌路。

顾昭语顿，她不能直说，她来这里，是为的避人耳目，买催情的特效药。

终还是车外的穆燕翼传来声响：“大哥，咋们还有要事，不能在这呆久了。”

穆严沉了沉眉，想对许久没见的顾昭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也只是变成了一句关侯。

穆严来到突然，走的也急，顾昭还来不及叮嘱，人已经消失在巷子里了。

顾昭望着巷子的尽头，心底怫郁。

前世关于穆家的事情又重现在眼前。

天保二十二年，年关后，新帝萧崇刚继位不久。

大梁边疆遭外族来犯，大将军穆成勇自请挂帅，誉王萧禹自告奋勇，作为监军事出征。

穆家二房三房，穆家小将及穆严均一同随军，携三万精兵奔赴战场。

战中两军对垒，誉王萧禹欲做进攻，大将军穆成勇劝止，待齐军三次擂鼓冲锋之后，穆成勇才擂鼓命令兵将出击。

穆家二房穆成敢帅一万兵士围剿了齐军近两万兵士，一举将齐军击溃，梁军夺回阵地，此为台歇子一战。

首战告捷，兵将士气大涨，誉王萧禹欲乘胜追击，穆成勇三兄弟军前劝阻，穷寇莫追。

萧禹刚愎自用，认为这正是聚歼齐军的大好时机，欲一鼓作气，已监军事之名携天子令牌命诸侯。

齐为大国，首战失利，将士便迅速挥兵后退。

穆成勇难违萧禹借天子之令，不得不领军出兵。

果然不出穆成勇所料，齐国在前方设埋，挥兵追至城濮与齐军决战，惨遭暗算。

出战三万精兵全力已敌，大将军穆成勇为了保皇室萧禹，腹背受敌拼的卸甲不留，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穆成勇命独子穆严亲自帅亲卫军护萧禹撤退，穆家小将为引敌寇，兵分三路四下而出。

三万兵将因为萧禹的自负都悉数魂归于刀下。

那一战，城濮之战，大梁损失惨重，齐军虽在台歇子一役中兵将受损，但在城濮之战中设埋，五万兵士赢了大梁近三万精兵，还斩了大梁几员主将。

后北齐使节，带着装有大梁主将首级的盒子，在相州于誉王萧禹立了下不平等条约。

条约中让大梁划出滁州、许州、西桑等七块主要城池，提供粮食一千石，且北齐只保证十年内不攻打大梁。

穆严因护萧禹出围，身中数刀，腹部鲜血直流，硬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将萧禹完好无损交于后方穆成勇留着的一支驻城卫队，才晕死了过去。

穆严倒下后在相州足足躺了半月，阎王殿转了一圈才醒过来。

后回陇都，饶是身子没完全恢复，刀口还未长好，一身白衣孝服，一路扶灵回的陇都。

而罪魁祸首的誉王萧禹，一路坐于马车内，一身锦衣华服毫无半点哀痛之色。

穆严扶灵之陇都城门，陇都全城素稿，百姓涕零，夹道而哭。

穆家二房穆成敢，三房穆成捍分别追封为骠骑大将军，车骑大将军，享一品大将军下葬礼遇。穆成勇英勇善战，为国鞠躬尽瘁，追封荣国公，下葬时已国公礼遇。

爵位不得世袭，新帝萧崇念穆严护主有功，穆家几代为将，为国牺牲甚多子孙，穆严享世子礼遇。

然而......

路中条件艰辛，又是伤口未完全愈合，穆严终究还是在处理完穆家的丧事后，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那一年开春，穆家全族男儿皆丧。

自此陇都再无将军府，大梁再无穆家的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