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虹霞的眼皮很沉,她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絮叨个不停,但她想醒来就是睁不开眼。
“砰”一声响!
她猛地一激灵,两眼蓦地睁开。
看清眼前的情景,她傻眼了:
她床上的那一头,年幼的妹妹在被窝里失手把一个吊针瓶子打碎了。那是她夜里灌上热水暖被窝的。
奶奶正忙去屋门后头拿笤帚打扫碎玻璃。
虹霞瞪着大眼睛盯着床那头小小的妹妹,眼珠转动又看到屋里的陈设:
狭窄的两间屋子里,只有两件古朴简陋的枣红色家具,那是她娘的陪嫁。
头顶上露着的房梁,棬子,檩条,屋子的四壁是黄黄的土坯墙。
脚底就是泥土地,泥土地被踩的疙疙瘩瘩的,这一切像极了八十年代老电影里的道具......不对,这明明是她娘家呀,是她未出嫁时的娘家。
她用一只手去狠狠的掐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她疼的钻心。
不是梦!
虹霞眼珠猛地盯住了床头的日历:农历1982年9月20日。
她竟然重生了!
重生在她出嫁的前一天。
她的娘家其实早没有了母亲。
母亲死在难产,父亲受不了打击不知去了哪里,这个家里就剩她姐妹三个,她是老大,她今年才19岁,二妹妹14岁,小妹妹才5岁。年迈的奶奶操持着这个家。
“奶奶!”她张口大喊一声。
奶奶拿着笤帚,嘴里絮叨着家里的鸡羊猫狗正朝床边走来,被她这一声喊给惊了一下,嘴里嗔:“你个大妮子你瞎咋呼啥,吓得我差点把笤帚给掉了。”
虹霞扑通跳下床,一把抱住奶奶呜呜痛哭。
“妮儿,咋了这是......”奶奶慌了。
“大姐,你咋了......”两个妹妹怕了。
“哦,奶奶明白了,你后天就要出嫁了,是舍不得奶奶跟妹妹。”奶奶嘀咕着眼圈也红了。
提起出嫁,上一世的种种屈辱纷至沓来:
虹霞为了让未婚夫张少华的家人接受她,毫无底线的妥协,巴结,讨好。
她不要彩礼,她听从公婆的话跟娘家断亲,她主动给他家人当牛做马,她流了产还照样伺候他一大家人......
也是这样的透支身体,她落下了不孕症,再也治不好了。
她的婆婆把她呼来唤去的,她随叫随到,言听计从,她婆婆活脱脱成了新世纪的慈禧太后。
更可恨的是,当亲戚邻居夸她找了虹霞这么个好媳妇的时候,她嘴一撇恶狠狠的说:“那可不,她赖上我家少华的,怕把她赶出我家的门,才这么讨好我们。”
真好像她家是皇宫,她虹霞卑微乞怜的守护着的是凤位。
但最后这“凤位”也没守住,她因生不出孩子被婆婆孙爱玲逼着跟她儿子离婚了。
张少华呢,后来创立了一家私人医院,成了全国闻名的名医,他的新媳妇住着豪宅开着豪车。
而她,孤独凄凉的病死家中,她在死的那一刻才顿悟:我活错了。
“奶奶,我错了,我对不起您跟妹妹,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她呜呜咽咽的说。
奶奶跟妹妹都迷糊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家里有人吗?”
这道声音令虹霞浑身一颤:上一世,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噩梦,她听到她的声音就发抖。
“霞儿呀,你婆婆跟你公公来了呀,啧啧,看看,看看,他俩咋这时候来了呢,有啥事呀......”奶奶曹氏慌的手足无措。
虹霞却一喜:来的正好,省的我跑你家去了。
她擦擦眼泪,说:“奶奶,别急,他们来的正好,我去应付他们。艳霞,起来帮奶奶做饭去,小霞起来喂鸡。”
屋外站着她上一世的婆婆:孙爱莲。
她年轻时就一脸刻薄相,眉毛稀松,眼捎上挑,高颧骨,尖鼻子,薄嘴唇,谁看见都本能的汗毛竖起。
她的公公,唯唯诺诺的跟在她后面。
“大冷的天,我喊了这么久才出来,没规矩。”她高高在上的朝未来儿媳妇呵斥。
虹霞冷冷一笑,双手抱臂说:“我说是你没规矩,哪有大清早就来串门的呢?都活了一把年纪了,这点规矩都不懂吗,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孙爱玲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跟丈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百般讨好她的未来儿媳,好像见鬼了般。
“你你你......”她指着虹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哎呀亲家他嫂子,他大哥,你们来的可真早,快进屋快进屋呵呵......”曹氏小跑着从屋里出来,热情又慌张的招呼着亲家婆婆。
“奶奶,您跟我妹妹做饭去吧,我跟他们二老说话。”虹霞硬是把奶奶推进了厨房。
然后朝孙爱玲说:“进屋吧。”
孙爱玲快被气死了,她这一声跟召唤狗似的。
孙爱玲气呼呼的叫:“我们今天来是给你说一件事的,说了就走。”
虹霞冷冷的看着她说:“说吧。”
孙爱玲恶狠狠的说:“虹霞,要不是我儿子死活看上你,就冲你眼前这态度我就一脚把你踢出家门!”
虹霞大眼睛一眨,歪着头说:“呵呵,这可是我家呀!”
孙爱玲被噎住了。
她咬咬薄嘴唇,气急败坏的说:“我干脆给你说,嫁到我家你得跟你娘家断亲,你家老的老小的小我家养不起。”
虹霞问:“咦,我家老的老小的小谁叫你养了?”
孙爱玲厉吼:“虹霞,你是不是不想进我家的门了了?”
她以为虹霞听到这句话会跟以往一样吓的腿都软了,谁知道,虹霞两眼圆瞪,一脸冰霜的说:“对,我是不想进你家的门了。”
“啊?”孙爱玲跟丈夫都僵住了。
虹霞看着未来公婆那一脸惊恐相,很是满意:“我的话你们听清了没有?我不想嫁给你儿子了,我不想进你家的门了。”
“你你你......你是不是没睡醒啊你?”孙爱玲指着她结结巴巴问。
“虹霞,你胡说什么?”未来公公也冲她吼。
虹霞两臂一抱,跟前世婆婆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又冲前世公公说:“我没胡说,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现在我正式宣布,我要跟你们的儿子张少华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