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回到了许久没有回过的家。
出狱后的林雅端坐在沙发上,几个女佣围着她伺候着,又是捏腿又是刀叉,还有个美甲师跪在地上服务。
她穿着丝绸睡衣,毫不掩饰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红痕,以及那串耀眼的红玛瑙项链。
我死死地看着那串红玛瑙,没有说话,林雅却仿佛主人家一样,扬着下巴说:“疏屿,你怎么来了?”
“不好意思啊,沙发上没位置了,你有什么事情就站着说吧。”
她冲我勾起得意地笑,仿佛以为她已经成功挤掉了我,成为纪家真正的女主人了。
我甚至连一丝余光都吝啬分给她,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从我身后整齐地鱼贯而入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们。
个个手提锤子,进门就开始无脑地砸,砸墙,砸桌子,砸工艺品,交错的爆破声仿佛一曲盛大的交响乐。
原本古典优雅配合着现代暴发户气质的房子顷刻间七零八碎,宛若废料场。
助理搬过来一张太妃椅,我跷着二郎腿耍手机,漫不经心地看着林雅在人来人往中尖叫跳脚,再无半点开头装出来的贵妇气质。
不消半小时,纪斩杨跟我爸,还有林秋晚急匆匆地赶过来。
林秋晚的眼泪顿时出来,抱着自己母亲哽咽着,两个男人心疼地拧起眉头,一把揽过他们细软的腰肢抱在怀中吻掉眼泪。
“纪……”
纪斩杨怒吼的话还没说出口,我轻飘飘地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别狗叫,这是我的房子。”
“这房子里,属于我跟我妈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了,反而增添了令人作呕的小三味,我实在忍不下去,只好砸了重修。”
我走过去,猝不及防地伸手一把拽断林雅脖子上的红玛瑙,珠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妈的东西,你也配戴?”
林雅气的伸手,却被我爸摁了下去。
“我们谈谈吧,疏屿。”
关上门,屋里只有我们五个人。
外面华灯初上,天已经黑了。
“疏屿,哗众取宠差不多就得了。”
我爸缓缓启唇:“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这么拼命,只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想获得宠爱。”
“我保证,就算你林阿姨进门了,你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大**,没有人会动摇你的位置。”
“你是个女孩,商场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把股份给你弟弟,我会送你去国外最好的艺术大学读书。”
“深造艺术,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你爸说得是。”林雅露出温柔的笑:“我会把你当我的亲女儿对待的。”
我把玩着手机,微微侧头看了眼纪斩杨,他还是太年轻了,藏不住脸上阴狠的杀意。
“你妈妈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
林雅的话还没说完,我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撬你最好的朋友的墙角,你可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看着我爸跟纪斩杨应激的样子,我说:“我愿意让出股份。”
四人的神色同时癫狂欢喜,然而随着我下一句话立刻变得难看。
“只要你们告诉我,我妈车祸的真相。”
我真诚地看着他们。
“爸,弟弟,外面的野花玩玩差不多就得了。”
“我知道你们这么做,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我承认,你们成功了。”
“我保证,就算真的是你们杀的我妈,我也不会生气的。”
“你们不是专业的杀手,这种事情不适合你们,把真相告诉我,我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股份,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吗?”
我学着刚才我爸故作深沉的语调,话音刚落,纪斩杨冲动地一脚踹翻桌子,脸色扭曲狰狞。
“够了,纪疏屿!”
“你就是个**,跟妈妈一样!”
“从小,妈妈就偏心你,每次出门玩都只带着你,而对我只会问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按时喝药,她从来不关心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那些自我感动的照顾,我只觉得恶心!”
“还有你,你自以为你很关心我,其实你根本不懂我!”
“你根本不懂我很孤独,我一直在伪装自己,我想要一点**,一点危险,一点捉摸不透,甚至是一点折磨,我想要过度的东西,我想要……”
我很诧异地打断他:“原来你是因为你自己那见风就发烧所以不能出门的羸弱身体,而怨恨上带着我出门妈妈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你不能出门我也不准出门,你痛苦我也得痛苦,你难受我也得难受?”
“你这种傻子的心理,我的确不懂。”
“够了!”
纪斩杨暴怒,从腰上抽出长刀就冲我挥了过来,我猛地推开椅子转身就跑,却被林雅眼疾手快地拽着头发,我爸一脚踹在我背上,我倒在地上,林秋晚冲过来恶狠狠地给了我十几个巴掌。
纪斩杨用刀贯穿过我的大腿,狞笑着扭了几下,我爸在我身上泼了一箱机油,掏出打火机说:“行了,斩杨,让远点。”
他点了根烟,随手扔在地毯上,火焰立刻肆意生长,
我爸抱着林雅,捏着打火机四处放火,两人发出尖锐的笑声,整个客厅成为火焰的屠宰场。
他们在火场忘情拥吻。
林秋雅依偎在我弟怀里,怜悯地看着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许对于你来说,这是你最好的结局了吧。”
“疏屿,下辈子,希望你做个好人……”
话还没说完,警笛声爆鸣。
很快,消防员及时冲进来,用纱布摁住我的伤口,抱着我冲出火场。
我猛地吸了几口氧,扒着急救车的门,看着对面被铐上手铐的四个人,哈哈大笑。
“我让工人砸墙的时候,偷摸装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联网监控。”
监控那边,是全神贯注的沈乔。
“蠢死了你们,上过一次当还不长记性。”
纪斩杨浑身发抖,像条落水狗一样,嘴唇发抖地说:“姐,姐,我没想杀你,我要是想杀你就直接捅脖子了,可是我只捅了你的腿啊……”
“我们是亲姐弟,姐姐……”
我爸歇斯底里地冲我怒吼着,各种污秽的脏话统统砸过来,再加上林雅崩溃地大喊大叫,林秋晚捂着自己脸还要哭喊着说无辜,我一个字也没听见纪斩杨的求饶。
8
养好伤后,我去看望了纪斩杨,告诉他只要说出真相,我可以出谅解书。
“我们可是亲姐弟,斩杨,从小到大我最疼你。”
我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纪斩杨绷不住地哭了,断断续续地交代了所有事情。
林雅出的主意,我爸动的刹车,我弟假装在那头出事,急促地催着我妈快来救他。
我妈匆忙上车,在上高速最快最疲惫的时候,林秋晚给她打了电话,直播林雅跟我爸现场的激烈状况,甜蜜蜜地说:“纪阿姨,我妈跟叔叔是真爱,你就成全他们吧。”
我妈情绪失控,减速却发现刹车失灵,最终撞翻栏杆从山坡滚了下去,尸骨全无。
张自然,林雅死刑,纪斩杨无期,林秋晚十五年。
我又抽空去看了林秋晚,她冲我癫狂地大笑着,用力地拍着玻璃尖叫。
“你等着,纪疏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早晚会出来的,等我出来,属于你的安稳日子就到头了!”
我贴着玻璃,跟她四目相对,嘴角勾起大大的诡异的弧度。
“我等你。”
“他们都死了,只有你活着。”
“除了你,再也没人能陪我玩了。”
“我等你啊,你快点出来。”
对上我的视线,林秋晚猛地打了个冷颤。
我从看守所出来,外面太阳很好,我的未来也很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