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强拉着许德林起身，宋强不熟悉市里的环境，许德林被宋强卖的关子掉得胃口足足的。带着他去了附近一家国营饭店，坐下来点了一盘土豆丝，一盘尖椒干豆腐，还有白菜粉条炖猪肉，两碗米饭，加上两杯北方产的小烧酒。
一边吃，宋强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许哥，你去跟面包厂谈，给不上钱，就要面包，把价格压低，最好压到他们批发给销售商的批发价之下......”
“然后呢？”
宋强看得出许德林最关心的是要回来的这些面包，怎么处理，也就是怎么变成钱。宋强自然不会告诉他，要是告诉他了，还有自己什么事啊？
“说啊，然后呢？”
“然后的事情，你就交给兄弟我，我保证帮你把面包，变成钱！”
许德林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高度白酒滑过咽喉，胃里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脸颊上也泛起了两块红晕。天气马上冷了，工人们不但要吃饭，还要买过冬的煤和囤积冬菜。
再不发下去钱，他这个靠多年任劳任怨才当上的副厂长位置，就有可能坐不稳了。正厂长有关系，除了整天给他施压，把工作丢给他干，什么也不管。
一口烈酒下去，许德林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准备放手一搏，不然自己跑断腿，磨破嘴，一分钱没要回来，还让厂子里的人给自己扣上一个不作为的帽子，他心里憋屈。
“好，就这么定了，只要你能把面包卖出去，换成钱，我给你二百块的辛苦费！”
许德林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宋强面前晃了晃，宋强也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一股辛辣，呛得他差点吐出来，这年代不禁烟劲大呛得慌，就连这高粱小烧酒，也这么烈。
“好，一言为定！”
宋强攥住了许德林的两根手指，俩人像地下党接头一般，相视一笑，松开手，佯装无事客套道：“吃，吃，吃！”
酒足饭饱，许德林要付账，宋强看了一眼账单，一盘土豆丝五毛，干豆腐五毛，白菜炖粉条猪肉七毛，两碗米饭四毛，两杯小烧五毛，加一起才两块六毛钱，真便宜，吃的还挺饱。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宋强掏出许德林赔的那五块钱要付帐，许德林跟他争执半天，一阵的客套之后，便让宋强付帐了。俩人趁着酒劲，宋强怂恿许德林，现在就去面包厂跟他们要面包！
许是小烧酒劲太大，许德林喝的高兴，拉着宋强的手，兴冲冲的出了饭店，推着自行车直奔面包厂。
王老二在门口等了半天他大哥王海，王海跑出来，拉着弟弟在门口叮嘱几声，才带着他去找了生产班长。按理说王海只是个临时工，有啥好事也轮不到他，可是王海是个头脑灵活的人，按东北话就是会来事儿。
经常从家里带个玉米棒子，新鲜小青菜啥的塞给他们组的班长，一来二去的，套好了关系。
王海带着王老二悄悄找到班长，说了一大堆的好话，一袋子面粉，足足四十斤面粉，当时在粮食供应站要五六毛钱一斤，收购价就更低了。四十斤相当于二十四块钱，按照两毛五一个，才给换了一百个！王海和王老二兄弟俩，卖人情班长才多给了十五个。
许德林带着宋强去而复返，俩人直接进了面包厂厂长朱长林的办公桌。许德林把一个黑皮包往办公桌上一丢说道：“朱厂长，咱们的货款，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结？”
“老许啊，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现在厂里有困难，真的没钱了，等下个月我们把面包卖出去，马上就给你结账！”
“下个月？你都拖了我多久了，我们面粉厂的工人不过冬了，不发工资了吗？”
“现在各个企业不都是这种情况？你跟我吼也没用，也吼不出钱来，回去耐心等着，有钱了我马上给你们厂打款。”
还是这一套老说辞，许德林的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朱长林开始装模做样的打电话，跟各个欠款单位催账。一番电话下来，他的脸色也越发深沉起来，赌气似的，把座机摔在办公桌上。
许德林也没了办法，人家没钱，也不能要人家命吧？刚要张嘴说要面包的事情，宋强率先说道：“厂长，没钱咱们也回不了厂子啊，厂里那些人可都说了，这次要是还发不了工资，他们就来面包厂亲自要！”
许德林怔了一下，看到宋强再给他使眼色，连忙顺着宋强的话说，“那可不，要不是我强压着，这些人早就过来闹事了，大伙总的吃饭呀！”
朱长林是新调来的厂长，本想在新岗位上做出点成绩，趁着天气凉爽大量生产，想要大赚一笔给自己长点业绩，可是没想到供销社，副食品店销售饱和，一时半会儿的销售不出去那么多。
面包储存时间又不长，放久了不是风干了就是发霉了，到时候损失更大。这可愁怀了朱长林，要是再有人来闹事，他这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就烧偏了，烧到自己的屁股了！
“老许啊，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可不兴这一套！”
“这话得去跟我们厂里那几十号工人说去，哪家不是拖家带口的，没钱谁管得了这？还能几十号人都抓进去？你凭啥抓人家呢，欠人家钱不还，你还有理了？你看我这脑袋给我打的，还不是得忍着，是吧，许厂长？”
宋强一脸委屈的对许德林眨眨眼睛，许德林张了半天嘴，才接上宋强的话，“就是，就是，这冷不丁的在你后面扔一块砖头，你上哪抓人去！”
朱长林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坐在办公桌里面，开始紧张起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朱长林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红梅，给宋强和许德林一人散了一根。
宋强看了一眼手里的红梅，心里暗说企业上班的就是有钱，一盒烟得两三块，可别自己兜里没用过滤嘴的大前门贵啊。
“老许啊，你看能不能商量点事儿，我们厂里实在是有难处，积压了那么多的面包销售不出去，要是再放几天，可能就得长毛发霉了。要不，你拿些回去先抵一部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