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看着父母被带上用报纸糊的尖尖帽,上面还写了“投机倒把”几个字,她的心里难受了一整晚。
想到这里,还没有等唐哲出门,她就把麻袋拎起来,放到了里间唐哲的床下。
唐哲把鱼钩和红苕粒都装在衣服里面,挑上箩筐就走了。
雪地上的冰结得更厚,每一脚踩下去,都受到很大的阻力,当风的地方,甚至还踩不破,弄得脚下非常滑。
还好他有经验,不光绑好了草马马,还弄了一根棍子在手里当拐杖,到了清明田,他先放了两组钩子,然后继续朝山里走去。
炭窑子在火烧岩,要穿过一片松树林,在经过松树林的时候,他又找了一片开阔的地方,在灌木丛下放了一组钩子。
走到炭窑边的时候,突然从里面窜出来一头大野猪,把他吓了一跳。
等看清了那野猪并没有带枪花,而且一溜烟跑远了,他才小心地进到窑里面,把炭取出来。
天是越来越冷,看来这些畜牲的日子也不好过。
看着炭窑里被野猪睡过的地方,他心中暗想道。
既然让他碰到了,那再去县城,弄两条钢丝回来,说不准在过年前,还能饱饱地吃上一顿野猪肉。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等把炭挑回家的时候,才到下午两点多,取猎物和去县城,天都还早。
唐婉见他回来,忙去锅里打了热水,让他把脚泡一下,等他把鞋脱下来,才发现已经湿透了。
“哥,你的鞋都湿透了,今天晚上去县城,没有鞋穿怎么办。”
母亲正在纳着鞋底,把针在头上擦了擦,叹了口气说道:“都怪咱家太穷,连一双鞋都没有,你爸那双布鞋,只是没有了后梆子,你们父子俩的脚差不多大,今天先穿他的吧。”
唐哲忙说道:“妈,不担心,我要下半夜再去县城,先放在火堂边烤一下,等到晚上,就已经干了——婉婉,你去把我那双草鞋拿过来。”
唐婉在门后取了双草鞋,放在他的脚边:“哥,等卖了炭,先不要买别的东西,给自己先买一双鞋吧,要是生了冻疮,怎么干活。”
母亲也说:“**妹说得对,我那箱子里还有七毛三分钱,一会儿取给你,你明天就买一双。”
“妈,昨天卖炭已经有了两块了,一双解放鞋四块钱,我明天再去卖一天炭,就够了,你不用担心。”唐哲一边擦拭着脚,一边回答母亲的话。
唐婉则是很懂事地替他把洗脚水端出去倒了。
“对了,婉婉,今天有没有人来我们家?”唐哲还是有些不放心。
唐婉放好木盆,坐到火堂边后,回他道:“就唐忠哥在院坝里走了一圈,没有进屋。”
唐哲哦了一声,还好自己出门的时候让他把野鸡藏了起来,应该没有被发现。
他脚上没有袜子,光着脚穿着草鞋,虽然在火堂边坐着,还是觉得有些冷,只好回到床上躺着。
一觉醒来,红苕香和鸡肉香味已经窜到了他的房间,听到动静,唐婉把已经烤干了的鞋给他拿了进来:“哥,你醒了,可以吃饭了。”
说完又从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两条两一尺来宽,两米左右长的白布:“这还是外公去世时,当孝家得来的孝帕,妈说天太冷,你这样在冰天雪地里走,稍不注意就会冻伤,拿这个把脚裹一下,暖和一点。”
很多人以为,只有旧社会的老太太才缠裹脚布,其实这个时候,这里农村人,大部分都没有穿袜子,基本上都是缠上裹脚布来防寒,只是唐哲家里太穷,有两匹布,母亲也是留着补补衣服被子什么的,哪里舍得拿来做裹脚布。
唐哲很清楚,父亲一年到头,穿的鞋是补了又破,破了又补,现在已经好几个洞了,母亲都舍不得拿出来,为的是想在他娶媳妇的时候,能够置办一身新的衣裳。
姚家退了婚,衣裳可以晚一点再置办了,从唐哲从县城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还有卖炭的钱,想来等这一窑炭卖完,也能有个一十几块,到时候再去买两匹大布(粗棉布),给一人做一件衣裳。
唐哲接过来,穿好之后,母亲已经把饭舀好。
吃了饭,天已经黑透,因为大雪的缘故,路上还是能看得清楚,他打了个招呼,背着背篓拿上麻袋就出门去了。
来到清明田,两个陷阱只抓了一只,还有一个钩子应该是上了货,但是因为鱼线太细,被挣断了线,连鱼钩也一并丢失。
他收了线,然后继续往松树林去。
刚走到下钩子的地方,就听到扑腾声音,这里收获的,全是竹鸡,虽然不大,但是每一个钩子上都有一只,足足六只。
竹鸡是群居,不善飞行,虽然个头小,但是肉质鲜美。
收获了这么多,心里是美滋滋的,回到家之后,他让唐婉去把水烧好,杀了两只竹鸡留着吃,另外四只外加一只野鸡,全部装到麻袋里,还是放在自己的床下。
没有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唐家山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唐哲就开始起床穿衣。
他悄悄地把两个麻袋装在炭箩筐上面,绑好了,挑着炭,借着雪地上反射的微光,继续往县城走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不用起得太早,赶到县城的时候,天刚亮,门卫大爷已经不记得他了,他说了一下,昨天是和易解放回来的,那老大爷才想起来,给他开了门,他径直往易家走去。
他把木炭放在楼下,从麻袋里拿了两只竹鸡,还有一只野母鸡,敲响了易解放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是易解放的老婆冯月芝,疑惑地看着唐哲:“你找谁?”
“阿姨,我找易解放易叔叔。”
冯月芝哦了一声,转头朝屋里喊道:“老易,有人找你。”
“这么早,不会是小唐吧?”说着,用毛巾擦着头从卫生间里出来。
唐哲站在门口,看到易解放出来,笑着打起招呼:“易叔,是我,这么早来打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