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许长烨眸色稍凝,这话在他看来,不是试探,而是自认。
她自小习武不让须眉,心思谋略也深,有谋权篡位的本事,却没有“大逆不道”的心思。
前世她被自认为最亲近的弟弟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也没半点怨言。
她的狠厉,从不向姜玦展示。
可今日,他分明看到了她提及姜玦时眼底若有若无的不屑与恨意。
那是她看猎物的眼神。
“刚巧,臣也听说过一则故事。”
“传言北国清明山下有一对眷侣,两情相悦,恩爱不疑,可惜女子家中变故,将其另嫁他人,其后所遇皆难,不久便重病而亡,男子相思苦,亦撒手归去。”
“不知是南柯一梦,还是情眷感天,这两人竟然死而复生,重活了一世,再无遗憾。”
“这则故事,殿下可信?”
许长烨温声细语,将两人曾经的感情凝缩成精炼的故事,一字一字讲与她听。
她静默听着,漆黑眸子里的防备越来越少,几近殆尽。
是了。
她不是她。
他也不是他。
大抵,曾经处在这个时点顾虑重重、放任她离开的许长烨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曾亲眼见证她被皇帝陷害、被驸马折辱、从高枝坠落被踩进污泥。
所以在她横刀宫门外时,他说出了那句话:
若我说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包括......除掉帝王呢?
“公主不言,臣便当公主信了。”
清冷的话将姜澜钰拉回现实,早已明了的她微微一愣,旋即唇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无关情爱。
许长烨能站在她这边,总比与她为敌的好。
“这药要泡多久?”
细眉一拧,她睥睨的眼神从他脸上掠过,装得漫不经心。
“半个时辰。”
“大人就这么一直盯着?”语气稍有和缓,但掺着几分不悦。
虽说两人做过夫妻,但到底已经和离多年,上一世她为了姜玦倾尽所有,早就将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即便面对而站,她也难有悸动。
被他这样一直盯着,真叫人不自在。
“公主若有不适,让蓝若叫我。”
许长烨没有逗留,即刻离开了此地。
这倒让姜澜钰没想到。
目光随着他的背影渐渐飘远,最终被那扇昙花木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热气萦绕将她净白的脸熏得润红,骨节分明的手攀住边沿,不觉捏紧了几分。
等着吧,你们的死期快要到了。
......
皇城京泰殿,姜玦手执战棋,皱眉不语。
“没用的东西!”
跪在地上的太医闻声身子一颤,连连求陛下饶命。
姜玦斜睨他,不解道:“她果真把你撵回来了?”
“是,公主说我等粗人,不配为她诊病......”
他眉头微展,她的脾气一向如此。
嚣张跋扈,不顾旁人。
原以为将她送去顾家能磨磨心性,这下反倒变本加厉了。
顾氏一族已经满门入狱,与之相关的亲眷下人也都受到了牵连,名义上的大逆不道之罪,就算他有心去捞,也无回天之力。
可他就算是眼盲心斜,也能看出来此次围宫救主是他那好姐姐一手策划,她几时变成这样了?
她若不肯叫人近身,如何探知顾子期有无得手?
战棋脱手,砸落在地,他往身侧递了个眼神。
太监李司近身低头,凑了过来,“皇上有何吩咐?”
“朕记得司礼监略通医术?”
斜眼看去,太监李司当即会意,尬笑着点头。
“宣他觐见。”
司礼监武传乃皇帝幕僚,入官前是名盛一处的“绝命毒师”,为官后掌管皇室祈福祭祀,皆是闲职。
他是皇帝养在身边的一个利器。
以毒杀人,是最干净不着痕迹的做法。
他要斩断后患,他要姜澜钰死。
翌日清早,长公主府便来了“贵客”。
司礼监武传亲自带人宣旨,念昭阳长公主大义灭亲舍身救主护驾有功,赏赐千两,珍奇宝贝数件,另赐了两双丫鬟贴身侍候。
皇帝此意,不言自明。
要在她身边安插人手。
即是圣旨,便没有不接的道理,姜澜钰接过圣旨,眉眼展开几分,“如此,还望司礼大人替本宫谢过皇上。”
武传鼠眼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自是如此。”
“臣来之前,皇上还特地让臣嘱咐公主,如今日渐天凉,公主早晚添衣,莫染了风寒让皇上忧心。”
“如今瞧公主早早添上了秋衣,想来是与皇上心有灵犀。”
他备的毒,不从食物入口,而是随体液渗入,正下在圣旨之上。
可姜澜钰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衣厚不说,就连手上都覆了手纱,仅仅接旨那片刻,毒素根本染不到她的手上。
“劳烦皇上记挂了。”姜澜钰唇角含笑,皆是假象。
“臣听皇上说,昨日派来的太医叫公主撵了回去?”
武传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好似初初知晓此事。
姜澜钰闻声眉头一蹙,满身的冷冽之气瞬间便溢了出来,“那太医毛手毛脚,本宫没治他的罪便不错了,怎得?他还跑回去告状?”
“司礼大人这话,是想替皇上提点本宫么?”
杂耍的手段,也好意思再提。
那太医不就是皇帝派来探查她有无中毒的?
光明正大的行阴私之事,她如今才知姜玦的心思歹毒至此。
“微臣哪敢指点公主。”
“只是皇上挂心公主身子,公主莫要伤了他心才好。”
这话让姜澜钰来气,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眸中晕开的血丝微泛,她冷哼一声,“司礼大人一向事务繁忙,本宫便不留你了。”
“蓝若,送客。”
一声令下,武传抬眸细看,细致入微的眼神从姜澜钰的颈子上掠过,不禁眯了眯眼。
回到皇宫,武传便将今日所见系数告知了皇帝。
姜玦本就恼,见这毒没下成,当时就要发作。
“皇上息怒,或许此毒......不必下了。”
凤眸微凝,冷刃一般刺下,“何意?”
“今日长公主裹得密不透风,本叫微臣看不真切,微臣便言语相激了几句,倒真惹怒了她。”
“怒气中生,血流加速,颈上皮下有花瓣隐纹若隐若现。”
“若臣没猜错,长公主已经中了七日桃花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