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靠在门框上道：“干什么？”

秦雪探身到房间了看了一圈，随后围着江洋上下打量着：“小书包，你躲在里面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江洋一怔：“我没干什么啊？”

江晴从厨房端着菜盆走了出来，笑道：“小雪，你少逗他了，赶紧来厨房帮忙。”

秦雪这才喃喃地去了厨房，时不时地朝着江洋看过去。

“江晴，我怎么觉得你弟今天怪怪的？”

江晴一边择菜一边说道：“少疑神疑鬼了，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能干什么。只是这样一直下去我很担心，你说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二人在厨房忙碌，不一会儿烧排骨的香味便传了出来。

江洋坐在客厅的凳子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扎着马尾，穿着校服的小女孩，正是“自己”的妹妹江甜。

江甜生着一对大眼睛，鼻梁高高的，看起来很可爱，此时正咬着圆珠笔，盯着作业本苦思冥想。

江洋捂着下巴，瞥了一眼江甜的作业。

二元一次方程式，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破旧的筒子楼外不知不觉飘起了蒙蒙细雨，昏暗的灯光忽闪忽闪。

江晴先是给江洋发了一双筷子，随后又给秦雪和江甜发了一双。

圆桌的中央是一盆烧好的排骨炖豆角。掀开盖子，香味弥漫在小小的客厅内。

排骨没有几块，但豆角和土豆炖得很软糯。

这是她们这个月以来唯一一次吃肉。

排骨要三块五一斤，平日里江晴才不舍得买。在她看来，这东西还不如买五花肉划算一些。

江晴白天要打两份工，晚上还要给学校里加工校服赚取一些外快，零零总总加在一起，收入有四百元钱。

这在石山县已经算是中上等水平的收入了。

可江甜在读初中，每年的学杂费就是不小的一笔开销。

江洋每个月的中药费用也有上百元，加上她平日里想方设法节俭一些，还是要尽量把母亲借下的债务还清。

在这个家里，江晴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弟弟。

自从父母离世以后，江洋整个人变得更加孤僻了，几乎一整天说不到三句话。

眼看都二十多岁了，如此下去，能不能讨到老婆还是件大问题。

想到这里，江晴夹了块排骨放到了江洋的碗里。

“谢谢。”

江洋下意识地说了一声。

江晴明显愣了一下。

秦雪打趣地道：“我就说小书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吧，都会跟你客气了呢！”

江洋咬了口排骨，肉香浓厚质感可口，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这块排骨是他最少二十年来吃到的最香的肉。

江晴看着弟弟妹妹吃饭，自己则是拿起一块昨日剩下的馒头，揪了几片放在嘴里轻轻咀嚼。

“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以后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江晴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她心中隐藏许久的话。

江洋大口吃着排骨：“嗯？”

江晴叹气道：“你成日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总要为以后做些打算吧。”

气氛有些凝重，秦雪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只有江甜继续低头啃排骨，这些事情她才不关心。

江洋放下碗筷，想了想道：“我想明天出去走走，了解一下市场再说。”

江洋自然不清楚大姐想要问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联想到了目前的处境。

在他的下意识里，未来就等于生意。

根据他的记忆，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里，快消品行业处于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房地产行业异军突起，互联网和金融蓄势待发。

江洋心中有十足的把握，不出两年，他一定能在这个世界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出去？”

此言一出，却是让江晴和秦雪面面相觑。

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惊讶的眼神中可以判断，弟弟越来越不正常了。

秦雪张了张嘴巴，但没有发出声音。

身为多年闺蜜的江晴一眼便能看得懂，秦雪是在说：药不能停。

江晴有些后悔了。

自己不应该说这些话。

弟弟虽说是从小体弱多病，心理上也有些问题，可就算是他一辈子不出去工作，自己也愿意养他一辈子。

这下好了，把人给**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秦雪见状立刻说道：“行了行了，小书包，你姐都是为你着想，不要有太大压力。讨老婆的事情不着急，实在不行，雪姐给你当老婆！”

说罢，秦雪拍了拍胸膛说道。

江洋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继承了记忆以后，江洋对这个秦雪太熟悉了，他可下不去手。

看来这俩人是把自己当成精神有毛病了。

但是眼下自己无论怎么解释估计都是苍白的，现在在她们眼里，自己跟半个傻子估计没有半点区别。

干脆也不多说废话，拿起筷子呼啦啦开始吃饭。

江甜吃得很快。

她放下碗筷后站起身来，在江洋的后背拍了拍。

“哥，不要有太大压力，大不了我以后养你。”

说罢，进里屋写作业去了。

江洋：“……”

晚饭过后，江晴开始收拾屋子打扫卫生，秦雪见时候不早了，跟江洋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房间内。

江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江晴则是坐在书桌旁，仔细地记录着今日的账目。

排骨六元，土豆两毛，豆角两毛，给了江甜五毛……

窗外的小雨依旧在下着。

江晴把账目放在了一边，开始在微弱的灯光下踩起了缝纫机。

这是她接的私活。

给石山县第二中学做校服。

加工一件校服，可以赚取两块钱外快。

江洋看着江晴窈窕的背影，一股倦意突然袭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次日，天蒙蒙亮。

江洋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一块橙红色的毛毯。

桌子上留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和一个字条。

是江晴留下的。

清秀的字迹很工整：姐虽然不知道你昨天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希望你能出去走走。昨天我说的那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以后过得好，你不要多想，更不要有压力。就算你以后什么都不做也不用怕，姐姐养你。

江洋收起字条，那张五十元的钞票很老旧，但是被江晴放得非常平整。

目光看到了一个蓝皮本子，江洋伸手拿过来翻看。

上面记录的是这个家庭的一些开销。

在账单的背面，是江晴写的类似于日记一样的东西。

里面记录了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也有一些关于江晴心情的东西。

不知不觉，江洋竟然是一口气把它看完了。

真的是太苦了。

苦到让江洋心中觉得无比的酸楚。

为了省电，房间内的灯泡都不敢换上亮一些的，这导致每天夜晚江晴踩缝纫机的时候都要弓着腰才能看清布匹和线。

之前为了给父亲看病，借了钱的债主会经常上门讨债。

江晴为了不让他们担忧，经常独自一人去面对他们。

这些人说出的话极为难听。

为此，江晴暗地里不知悄悄哭过多少次。

蓝皮记事本的纸张里，有很多字迹都是有模糊斑点的。

江洋能感觉得到。

这些字是江晴一边哭一边写下来的。

把记事本原封不动地放回了书桌角落，江洋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他走到镜子旁，看着这个崭新的自己。

新生活的第一步，就从改变这个家庭的命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