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这里到处都是山。
蜿蜒的小路从山里延伸出来，又向着山里延伸而去。
破败的土坯房屋就坐落在山沟沟里，外面还有红漆刷的“希望小学”四个大字。
只是，在连日的风吹日晒下，这四个大字已经变得暗淡模糊。
教室里边，年轻的张百家梳着三七分短发。
他那时候才二十岁。
身上是背心短裤，外加一双破旧的布鞋。
要不是手上还带着欧米茄的机械表，几乎没人能看出来他是从外边来的。
刘家庄实在是太穷了，穿的稍微好一点，都会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嗡……
桌上手机震动，正在做备课教案的张百家忽然紧张起来，慌忙接听。
“百家啊，那边还顺利吗？”
“报告老师，一切都很顺利。”
“今天是你们支教的最后一天，车子没有晚点吧？等到了中京，老师来给你们接风洗尘。”
“山路难走，师兄师姐走得早，这会应该已经快到屏山镇了。”
“嗯？那你呢？”
电话那头的老者有些疑惑。
“我……”
张百家的语气微微一滞，小声说道：“老师，我想在刘家庄多留一段时间。”
“多留一段时间？再过两天不是你的毕业答辩吗！”
电话那头，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忽然吼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时间多么宝贵？”
“咱们院里有好几个老教授都对你赞不绝口，其中几位更是有着国士称号！”
“只要你回来完成毕业答辩，博士学业结束，下一次的院士增选必有你的席位！”
“届时，你就是我们生物院最年轻的院士！”
“阳光大路你不走，怎么非要留在山沟子里浪费时间？”
“你不知道过两天就是你的毕业答辩吗！还想不想毕业了？！”
“张百家，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现在都必须给我回来！”
听着电话里老师的咆哮，张百家的神色有些犯难。
他是想走，可是一想到躺在教职工宿舍的那个小姑娘，便愁得挪不开步子。
他走了，她怎么办？
“老师，我有个女学生叫刘招娣，家里重男轻女，不让她上学……”
“怎么，难道你要为了她而留在刘家庄？把你的前途和事业全都放弃？”
老教授着急说道：“张百家，你要记住，你的名字叫张百家！”
“孤儿院里，你吃的是好心人给你捐的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要好好学习，潜心研究，回报社会。”
“我当时就是看重你这一点才把你从孤儿院带了出来！”
“现在呢？就因为山沟里的一个女娃娃？毕业答辩都不要了？！”
“你是不是不想毕业了！你太让我失望了张百家！”
“老师，不是的。”张百家解释说道：“刘招娣最近得了重感冒，家里人怕她传染给弟弟，就给赶到学校来了，我要是走了，就真的没人管她了！”
张百家刚说完。
六岁的刘招娣就跑了过来，扑倒在张百家怀里嚎啕大哭。
“张老师，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我爸妈都不喜欢我，其他的老师也都走了。”
“你要是也走了，就真的没有人在乎我了。”
“哇…张老师你别走！”
六岁的刘招娣哭得可怜兮兮，撕心裂肺。
张百家一声叹息。
“老师，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等刘招娣病好了，我就立刻回去毕业答辩！”
“老师，求您了老师……”
张百家哀求着。
“你……唉！”
老教授沉默片刻，叹气。
“行吧，你尽快！”
电话挂断，张百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小声安慰。
“招娣，张老师暂时不走了。”
“招娣，你看，老师不就在这里嘛。”
“你起来，让老师看看你高烧退了没。”
正在抽泣的小姑娘仰起脑袋，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眼里更是雾气朦胧。
张百家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轻点头。
高烧退了，这是好事。
“张老师……你真的不走了？”
刘招娣擦着鼻涕眼泪，断断续续地问道。
“嗯，我暂时不走了。”
“那你明天会不会走？”
“不会。”
“后天呢？”
“不会。”
“是不是一直不走了？”
“我……”张百家摇了摇头，鼻子一酸。
“招娣，张老师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但是现在，老师不会走。”
……
此刻，法庭上。
全场针落可闻，更有人偷偷抹起了眼泪。
就是内心再怎么坚/硬的人，看到画面中的那一幕，都会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这个老师，真的是恶魔张百家？”
“明明当初很好的一个人，怎么后来变成了这种样子。”
“为了一个山沟子里的小姑娘而放弃自己辉煌的前程，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哼，要我看，这张百家就是借着这件事情打幌子，好正大光明地跟女学生独处。”
“恶魔就是恶魔，等着看吧，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
原告席位，坐在最前面的刘招娣面无表情，十分冷漠。
不仅如此，她的拳头早已紧紧攥起，指尖更是捏得发白。
“装，继续装！”
她冷笑着看着张百家：“都怪我那时天真，还以为你真的是为了我留下来。”
“但是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你对我做过的事情！”
“你这个恶魔，不可原谅！”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此时的张百家因为被注射了执行死刑的毒药，已经意识模糊，说不出什么话了。
他只是温柔地凝视着对面的刘招娣，目光慈爱。
然而，只要刘招娣把手里的最后一支毒药扎进他的皮肤，他就要永远闭上眼睛了！
刘招娣情绪激动：“记忆读取完毕后，我就要亲手给你一个了断！”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毒药。
大屏幕上，记忆提取仍在继续。
……
画面继续。
傍晚，张百家推开宿舍木门，说道：
“招娣，该回家了。”
躺在床/上的刘招娣忽然坐了起来，很是恐惧地摇了摇头。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是回去了，爸妈肯定会打死我的。”
“老师，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
“不行！”张百家突然脸色一板，沉声说道：“你必须给我回去！”
“就算挨打，也要回家！”
“学校可不会留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