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羡的生母与我向来不和。

她认为我太过强势，先前拗不过云羡要娶我，后来我久久不孕，她也逼云羡选秀。

被云羡拒绝后，她就出宫前往大相国寺礼佛。

现如今，她为了苏荷肚里的孩子回来了。

她来的时候，云羡还在凤仪宫的门口，进不来。

进了凤仪宫后，她摆足了姿态要拿捏我，而苏荷站在她身后，得意洋洋。

「荷儿与羡儿两情相悦，荷儿更是怀了孩子，太医说了，是个男孩，哀家做主封荷儿为贵妃，择日行册封礼。」

云羡脸色难看极了，他疾声大喝：「母后！」

「孩儿答应过柒柒，不纳妃，你这是作甚？」

太后嗓门比他更大，指着我疾言厉色道：「你被这个女人勾得脑子糊涂了，可哀家不糊涂！你想让哀家的乖孙儿出生就没名没分吗？」

云羡脸色铁青，却未再开口。

算是默认了。

「贵妃就罢了，就封为荷妃吧，另外云兮，就封郡主吧！」

苏荷又惊又喜，跪下行礼。

云羡将她扶了起来。

「怀身子的人，别动不动就行礼。」

苏荷娇柔一笑，轻蔑又得意地朝我瞥了眼。

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我像是个局外人，眼前的其乐融融与我无关。

「陛下，妾乏了。」我垂着眼眸赶客。

「柒柒……」云羡好似才反应过来，他眼中布满慌乱，伸了伸手，想来抱我。

「陛下，妾乏了。」我再次出声。

指甲却早已死死掐进肉里，流出了血。

云羡深深望了我一眼，背影落寞。

他走后，我蜷缩起来，以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入睡。

半梦半醒间，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羡像过去几千个夜晚一样，将我搂住，轻轻拍着我的背。

他动作轻柔，好似我是易碎的娃娃，稍一用力，就会消失不见。

我没有动，任凭他抱着我。

殿外雷雨交加，殿内暖意融融，他很快就入了睡。

迷迷糊糊间，我却听见他在唤我：

「柒柒……柒柒……」

「不要离开我，我不该瞒你，不要离开我……」

指尖描上他如画俊美的眉眼，心中暗叹一气。

恨意疯狂滋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如何就轻易变了心？

若我没有能力助你登上帝位，没有能力帮你气苏荷，你是否还会爱上我？

其实一直以来，包括太子府抄家苏荷求上你那天，你搂住我那样对她，不过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那天晚上，你不还是去找了她。

有什么比白月光后悔离开他，又重新投入他怀抱更能满足虚荣心的事情？

没有了。

11.

那晚，云羡没有在我这睡到天亮。

刚入睡，苏荷那就以身子不适为由，差人将他请了过去。

云羡起身的动作快极了，却轻轻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端的是来去不留痕。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我回宫这几日，明面上把自己关在凤仪宫不外出，实际上我已开始暗中联络父亲。

我让父亲暗中收集云羡暴政的证据，逐渐称病不上朝。

另外，我也让暗卫查明，苏荷和云羡是什么时候开始勾搭成奸的。

原来，开端不过是苏荷一个小小的计谋罢了。

前太子是真的爱苏荷，他自料斗不过云羡，早早写好了放妻书。

抄家那日，苏荷拿着放妻书逃过一劫。

而苏相也因受前太子牵连下了狱。

苏荷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靠山，从云端跌落泥潭，骄傲如她，根本不能接受。

她去了大相国寺带发修行，又细细谋划了一番，让云羡英雄救美了。

美貌小娘子被欺辱，俊美王爷从天而降。

危难关头，本就被人拆散的一对鸳鸯就这样看对了眼，重逢了。

啧啧，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一开始云羡就与苏荷在大相国寺幽会。

但毕竟佛祖脚下，龌龊不堪。

后来，登基之后，他斥了整整五年的税收，围湖建了那座清荷行宫。

可笑我本来不同意他大兴土木，他却称我跟他的这么些年，受尽苦楚。

除了一个封后大典，再未给过我什么。

他要好好补偿我。

暗卫查到的，也不止苏荷和行宫修建这两桩事。

边境蛮族时时来犯，若非有我叶家男儿誓死守卫边疆，边境早就生灵涂炭了。

可帝王不作为，有时甚至连军饷都发放不出。

细细翻着暗卫呈报的情报，我心惊不已。

云羡打下这大禹的江山，功劳我占一半。

成为皇后之后，云羡就劝我放权。

他答应过我，会还天下一片太平。

他说，我和他夫妇一体，他最知我心，我攥着权力就是不信任他。

因为爱他，我成为深宫中不问世事的皇后。

如今我久在深宫，竟不知好好的国家，被云羡治理成这个鬼样，徭役繁重，官商勾结，民不聊生。

怒气在心中翻滚。

被骗了整整三年，我承认我眼瞎。

我不能再任由云羡糟践这江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系统。」

沉睡三年的系统终于被我唤醒。

「宿主？」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有些欣喜，「需要强制启动脱离程序吗？」

我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我辅佐云羡整整十年，从一无所有到坐拥天下，我付出的何止是时间？

「系统，我当初选择留下来，不仅是因为爱上了云羡，更重要的是，我想守着这亲手打下的江山。」

「怪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让百姓受苦了。」

「云羡没有治理天下的能力，换一个皇帝再走吧。」

12.

自进宫以来，苏荷的日子愈发滋润起来。

先是云羡给了她一个不亚于封后的册封礼，再是她的父亲又做了丞相。

她得意极了，以至于忘了形。

满宫里的人都知道我和云羡闹矛盾了，她想利用这个机会，把后宫大权揽在手中。

她想让宫人故意苛待我。

可我平日里惠及下属，名声极好，没有一个宫人愿意苛待我。

苏荷气急了，还数次想来凤仪宫撒野，都被宣儿挡了去。

正式册封前一晚，云羡喝得酩酊大醉，来凤仪宫寻我。

他痴痴望着我，不顾一切地把我拥进怀里。

一遍一遍唤我的名字，直至声音沙哑：「柒柒，柒柒……」

「柒柒，你服个软，明天的封妃大典就停止，可好？」

我望着这宫里头四四方方的天，轻声道：「你是一诺千金的帝王，说出去的话，怎可反悔？」

他眼神瞬间暗沉，不住摇着头：「柒柒，柒柒，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从他怀里钻出来，笑得释然。

「我想通了。」我凝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是九五之尊，后宫不可能一直只有我一个女人，没有苏荷，还有李荷、王荷，更何况，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这是我们一起打下的江山，我也不希望看它后继无人。」

云羡颓然地跌坐在地，惨淡一笑。

「柒柒，你还是怨我。」

「瞒着你的时候，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理解我，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我竟心如此痛。」

「云羡，你我的道不同。」

那一夜的云羡，是如此狼狈不堪。

他是逃出凤仪宫的。

我缓缓抿了口苦涩的茶。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13.

后面的日子，过得极快。

朝中局势，也风云变幻。

自苏荷封妃开始，朝中关于云羡薄情寡义的流言甚嚣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