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302床,阮初,我们联系到你男朋友了,但......是个女人接的电话。”
人潮拥挤的医院中,护士长同情地对病床上面色苍白,衣衫湿透的女孩子说道。
从阮初获救到现在,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医院一直在帮忙联系薄修明这个男友过来接人。
今晚六点二十五分,东徐航空CA2562号航班因引擎故障,迫降在东徐海面,几百名乘客穿着救生衣从飞机上被救援队救出,随后接到通知的家属们也疯狂赶来。
可那么多病床前,只有阮初的身边空空荡荡。
不但没有父母,便连她唯一能尝试联系的男友,语音接通传来也是别的女人的声音......
于是就这样,飞机出事的生存恐惧还没完全消散,现在,阮初又多了更多的死亡尴尬。
好在之前三年里,她早就习惯了被别人用同情的目光打量。
更重要的是,阮初笃定薄修明身边不会有女人。
“护士长,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阮初当机立断从床上起来,勾起因失血过多而褪色的樱唇,礼貌道:“我的伤不严重,可以自己出院,麻烦你把医生开的消炎药和止痛药都给我吧。”
“可是,你左腿一个小时前才做了缝合处理。”
阮初从飞机中被救出来时,因经济舱座位狭窄,所以她的左腿被卡在前座,划开了一条足足十八厘米长的血口子,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护士长严谨道:“你这样的伤若是没人陪同搀扶,很容易再次崩裂。”
“不会的,这点小伤我并不放在眼里。”阮初看着拥挤的病房道:“而且我的床位空出来,也可以给更需要的人。”
“......那好吧。”
阮初的最后一句话让护士长没办法拒绝。
于是将医生开的药交给阮初,她也目送着这个看似漂亮柔弱,实际坚韧惊人的女孩子一瘸一拐地出了病房。
可没想到的是,刚一出走廊,一道穿着黑色大衣的挺拔身影,便已经扶着一道娇小身影,从对面病房的门缝中一闪而过,熟悉地惊人。
阮初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也就在这时,坐在走廊里的乘客家属的说话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诶,你看见刚刚312病床的女孩子了没有?她的男朋友好体贴啊!”
“可不是吗,人家刚进病房没多久,她男朋友就来了,而且看着穿着打扮,绝对特别有钱!”
“你这不是废话,这个女孩子在飞机上坐的可是vip头等舱,因为安全性高,听说什么伤都没受,就腿上有个不小心撞出的小淤青,想上药都没地方。”
“那她这样还来医院干嘛啊,这架飞机出事,几百个乘客都等着入院检查,多的是人没床位呢!”
“你这就不懂了,有钱男人就是这么照顾女朋友的,有个小淤青都得做全身检查才放心。”
“害,惹不起惹不起......”
几个人对于这种浪费医疗资源的行为啧啧感慨。
但是对于被照顾的女孩子,几个人也都十分羡慕。
而听着他们的话,阮初怔了怔,麻醉慢慢褪去的腿伤,好像忽然就开始疼了起来。
于是想着方才看见的那道挺拔背影,鬼使神差地,阮初竟然一瘸一拐地出了医院,打了车,到了初宝园。
出租车上,电台正播放着今日东旭航空的新闻,网上也全是关于飞机迫降海面的消息。
司机小哥结合着阮初从医院出来的状况,大胆猜测道:“美女,你应该是这架飞机上的乘客吧!”
“是的。”
“那你今天可真是太惊险了,飞机出事,我听着都腿软。”
司机小哥感慨:“你这么漂亮,在经历了这么大的危险劫难后还大难不死,我要是你男朋友,得开心死了!”
“是吗,那我真希望你是我的男朋友。”阮初拿出手机扫码付钱,玩心一笑道:“因为,他现在可能正陪在别的女人身边......”
“???”司机微微一愣。
可这时,阮初已经撑着虚弱的身子离开了出租车,来到了薄修明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然而,整整十分钟过去,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应该是在公司吧......
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医院,还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关心体贴呢?
阮初下意识在心中想着,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低沉的男声忽然从她背后传来。
“你怎么在这里。”
“......”阮初蓦然回头。
只见漆黑的夜色中,一个冷峻挺拔的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深邃完美的容颜就像是上帝精雕细琢下的艺术品,引得人移不开眼,偏偏他狭长的黑眸仿若幽潭,深不见底,又叫人不敢接近。
而看见他,阮初愣了半晌,才看着他身上的黑色大衣道:“薄修明,你去哪里了?”
“与你无关。”
薄修明略过她,冷着脸看她浑身上下的狼狈潮湿,尤其是她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精致面容,就像是一朵被摧残了的花:“你身上怎么全是水?”
这是在海上被救时,海水涌进机体造成的。
当时海水不断从外面灌进机舱,身边所有乘客都疯狂逃了出去,阮初想逃,却因为腿被卡着,只能一边挣扎,一边眼睁睁看着海水从她的脚下漫到脖子。
直到最后时刻,救援队员才终于听见她绝望颤抖的呼救,发现了她。
但是这些,何苦对薄修明说呢?
毕竟他并不是她的男友,他们只是用一份各取所需的契约,定下的地下情人。
没有薄修明的允许,阮初其实不应该来这里主动找他,不应该寻求他的关心,更不应该对他询问晚上为什么是女人接了他的电话,医院里那个被他贴心呵护的淤青小姐又是谁......
于是死死压住心底的情绪,阮初扯着浅色的唇瓣道:“我身上的水是我故意弄的,因为我的继母白兰萍就喜欢看我悲惨的样子,今天我刚检查完临市工作回来,为了防止她找我的麻烦,所以我就主动把自己弄得惨一点。”
“胡闹!”
薄修明的眸光彻底阴翳了下来,隐约还有些烦躁:“三年了,你做事依旧没有半分长进,还总是要人照顾......”
说着,薄修明直接便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扯进了屋子。
过程中,阮初踉踉跄跄跟不上他的脚步,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上。
可是薄修明只以为她是在闹脾气,于是更用力地将她扯进浴室,沉着脸扔下一句“把自己洗干净”后,他便走了出去。
而跌坐在浴室冰冷的瓷砖地上,阮初头晕目眩了许久,直到裤管里的血透穿纱布,都顺着笔直的小腿淌到地上了,她才伴着左腿上钻心的疼痛,咬着牙将裤脚一点点拉上去。
果然,刚缝好的伤口,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