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郑亦姝会失声痛哭,可是商如珩失望了。
她只是张了张嘴,眼神忽的变得涣散,并无大悲神色。
“如珩,我姐姐投井,我的下场恐怕和好不到哪儿去,你终于大仇得报,从此以后我们郑家姐妹再也不欠你的了。”
她缓缓朝角落走去,背影清瘦:“我认罪,我认罪。”
声音在空荡的牢房内回响,显得虚无。
“太子殿下,从此以后,我们二人两清。”
从如珩到太子殿下,称谓变得陌生又客气;
从刚刚在大殿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驳,但现在云淡风轻地说下认罪二字。
在他印象里,郑亦姝向来是扬着高傲的下巴,就算当初被人笑话西凉女子,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紧接着转眼便给了那人一巴掌。
这样骄傲的女人,竟然会在短短时间内便缴械投降。
他走出大理寺的牢房,此时已是傍晚,秋风生凉意,他眉心微沉。
郑亦姝的声音像是魔音一般缠绕在他耳侧——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一股涩意涌上心头,他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意识到这种莫名的情绪,商如珩眉头皱得更紧,同时脚步走得更快,像是对身后的大理寺躲之不及。
两清就两清,他商如珩不会在乎……
离京城不远的戒惩庄是专门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因着大部分都是亡命之徒,所以里面即使时常发生命案,也不会有人在乎。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来招惹我?”穿着粗布衣服的郑亦姝冷着脸抓住了寻她麻烦的男人,一脚踩在他的侧脸上。
男人的半条胳膊都被卸下来了,他急忙讨饶:“郑……郑女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戒惩庄里最多的便是两种人,一种杀人不眨眼、惯会欺负他人,一种便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废人。
郑亦姝是第三种人,她不主动招惹人,但若是有人敢惹她,那她一定会让他缺条胳膊胳膊少条腿。
长此以往,她也成了庄里最沉默又最狠厉的角色,无人敢惹。
郑亦姝本身是翻了杀头的“罪”,但不知何故,她没死成,反倒进了这暗无天日的戒惩庄。
她无惧生死,却在听说自己怀有身孕后吓得脸色惨白。
这个孩子是商如珩的,她心知肚明,可她也知道,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她肯定保不住这个孩子。
绝望之际,她想到了一个人。
“商如珩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还要生下他的孩子!”莫怀义火冒三丈,却还要压着声音。
郑亦姝摸了摸肚子,嘴角的笑容有些凄美:“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念想,也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和他人无关。”
说完,她看向莫怀义,满是祈求:“怀义,只有你能帮我了。”
沉默半晌,莫怀义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点了头。
分娩那日,两个婆子替郑亦姝接生,看到她腰腹一道一指宽的刀疤时,惊得皱起了眉头。
这疤若是再偏移半分,只怕床上这女人早就没有命躺在这里了。
郑亦姝晃眼看到她们的神情,也猜到她们所想。
是啊,当初她可是爱惨了那个男人,恨不得将命给她。
如今,这个孩子就当是她唯一的索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