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头礼后,安远侯夫人将她的头发高梳成了妇人的发髻。
稍稍没停留一会儿,又有一个很有福气的夫人走到了她身边,说是成亲王妃,要给她开脸。
叶轻舟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成亲王妃手指上缠绕的棉线。
还没理解她嘴里的‘有点疼,让她忍一下’的意思,她手中的棉线伴随着她的吉祥话,就上了她脸。
叶轻舟疼的瞬间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了,忍不住‘嘶’了两声。
她忍不住去躲,但成亲王妃手中的棉线跟长了眼似的,跟着她走,来回的在她脸上拉扯。
被‘酷刑’折磨后的叶轻舟,双眼含着两包泪,泪眼汪汪的看着镜子里自己。
真是长见识了,原来成亲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容易,是会疼的。
开完脸后,宋思音拿了一堆的瓶瓶罐罐走到了叶轻舟面前:“小婶婶,我为你上妆。”
“恩。”叶轻舟朝她点头,回头扫了眼身后,见那些贵妇们被请去了吃茶,没人注意她们这里,她才露出了几分委屈。
“思音,你轻点,我脸好疼。”叶轻舟用手指触了触脸颊。
宋思音抬高她脸蛋儿细看了看,轻声说:“是有点红,不过面色光洁如玉,小婶婶这样更美了。”
“我听她们说过这个,说姑娘家身娇体弱,一般是受不住开脸疼的,难免会疼的热泪盈眶。”
“小婶婶忍一下。”
说着,宋思音手伸到袖口,拿出一个油纸包悄悄递给了叶轻舟。
“府里送来的早饭,我拿了两个肉包子给你。”
“成亲很辛苦的,一上妆后就再也不能吃东西,一直到洞房前。”
“一大天呢,你快垫一垫肚子。”
“谢谢你思音。”叶轻舟很感激她。
“往后小婶婶多疼疼侄女咯。”宋思音调皮一笑,转头打开一个瓷罐,从里剜了一大块脂膏出来覆盖在她面颊上轻轻推开。
“你吃吧,我帮你看着。”
“恩。”叶轻舟点头,借着宋思音的遮掩,将包子塞入了嘴里吃了起来。
等她吃饱喝足后,宋思音才加快了动作,利索的给她画了一个桃花妆。
往发髻上戴上凤冠珠钗,明艳靓丽,娇俏可人的新娘子就打扮好了。
叶轻舟在一片恭贺和赞美中,由丫鬟扶着坐在了喜庆的床上。
宋思音坐在叶轻舟身旁,紧紧的攥着她手:“小婶婶,再等一会儿我小叔叔就过来迎娶你了。”
“你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小叔叔很疼人的,一定会很照顾你。”
“我没紧张,也不害怕。”叶轻舟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看她。
宋思音一噎:“不是,小婶婶,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关心你,照顾你的机会啊。”
“你这样,我感觉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还想着明日等你们敬茶的时候,和小叔叔邀功呢。”
“我说我一直陪着他媳妇儿,在你身边安慰你,让他感激我,给我包个大封红,送我一套头面呢。”
叶轻舟红艳艳的唇瓣浮出一丝笑来:“你照顾我关心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很感激你,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了,我找好看的首饰送你。”她现在可是有好多好多好东西的。
叶轻舟发亮的眼睛,往那些贴着‘囍’字的红木箱子上瞟去。
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说她的成亲大事,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宋思音的嘴巴,惊讶的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眼睛震惊的眨巴了再眨巴。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
好一会儿,宋思音才回过神来,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一脸震惊的看着叶轻舟。
“小婶婶,你明白,你就要嫁给我小叔叔的意思呗?”
叶轻舟点了点头:“明白啊,怎么了?”
“我看你是不明白!”
“要不你怎么会说照顾你,关心你,和我小叔叔有什么关系这种话。”
“还说成亲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们是夫妻啊,夫妻就是......”
宋思音突然发现这个问题,真的好难解释,支吾了半天后,她说:“就是很有关系,不同寻常的关系。”
“小婶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轻舟描绘精致的眉蹙了蹙,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恩,明白。”
宋思音看着她迷蒙的小眼神儿,就知道她根本不明白。
她tຊ倾身,手挡在叶轻舟耳边轻声说:“睡在一个被窝的意思。”
“这个世间,就只有你和小叔叔关系是这么亲近的,再没有人了。”
才不是呢!
宋晏才不是她亲近的人呢!
她还有大舅舅小舅舅,还有春姨夏姨奶娘。
他们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的人。
宋晏那人,怎么可能,会比这些亲人和她关系亲近呢!
真好笑。
还要睡一个被窝?
谁要和他睡一个被窝呢!
叶轻舟的细眉,这时团成了一个疙瘩!
她才不会和宋晏那人睡一个被窝呢!
那个人好讨厌!
不让她在外面玩,还拉着她差点把她扯倒,还把她扔到马上。
总之总之,就是讨厌。
和他睡一张床上,她一定会做噩梦的。
宋思音满面通红的轻碰她胳膊:“小婶婶,我说的这么明白,你可明白了?”
叶轻舟随意的扯了下唇,敷衍道:“明白了。”
宋思音:“......”
她怎么看她,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宋思音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这种事情不是能解释的清楚的。
一成亲,一洞完房,不用解释她就明白了什么是夫妻,什么是睡一被窝了。
她明日,若还是这副坦坦荡荡,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她宋思音跟她姓!
*
时间过得飞快,不过眨眼间,外面就传出一阵吹吹打打,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叶轻舟就听到外面唱了一句:“新郎来迎接新娘了。”
一身喜气的妇人拿了一个盖头上前,在叶轻舟懵懂的眼神儿中,将龙凤呈祥的红盖头遮在了她头上。
她眼前瞬间一片红色。
“郡主不怕。”喜娘扶住了叶轻舟的胳膊,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在她身边悄声说:“您就听喜娘我的指令,我让您做什么您就做什么,什么岔子都不会出的。”
“哦。”叶轻舟应了声。
喜娘手中的红色绢帕一甩:“郡主出阁了。”
随后,房门被打开,两个喜娘扶着娉娉婷婷的叶轻舟走出了门。
一身大红喜服,朗朗如日月入怀,俊朗照人的宋晏早已等在门口,见人出来,朝叶轻舟伸手。
喜娘一脸喜气的恭贺宋晏,并将叶轻舟的素手放入了他手掌。
宋晏的手劲很大,紧紧的攥着叶轻舟的手,令她十分不舒服。
叶轻舟不由得挣扎了一下,谁知,随后就被男人警告了一句:“安分一点。”
叶轻舟:“......”
她哪里不安分了。
是他把她手握疼了。
叶轻舟气愤,压低嗓音说:“你大可不必把我手攥的这么紧,我又不会跑。”
宋晏没出声,手上也没松力。
叶轻舟扣了下他手掌心,不满道:“疼,你把我攥疼了。”
“娇气!”男人略有些不耐烦的嗓音传进了她耳朵。
不过这次,他倒是松了一些。
叶轻舟手掌在他手心微微的动了下,适应了一番。
因为叶轻舟的父母家人都不在这里,也没亲人,所以省了好多礼节。
宋晏只需要牵着人走出馆舍,安置在花轿中即可。
一进花轿,叶轻舟手里就被塞了一根玉如意,喜娘嘱咐她好好的拿着。
叶轻舟前脚应后,后脚轿帘一关,她就将玉如意放在了腿上,自己将盖头扯了下来。
外面吹吹打打,鞭炮响个不停,孩童跟着花轿跑讨要喜钱,十分热闹。
叶轻舟好奇心大起,悄悄的掀开了一些轿帘,这才发现外面围满了人,一个个都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这场婚事。
大都和她身世有关,围绕着她母亲南陈公主,和父亲叶钧展开,扯到了十多年前那场流言。
叶轻舟还听到宋晏的名字,说他订婚了三个老婆,全都没成亲就死了。
说他命硬,极为克妻,说她这个新婚的小妻子估计也会活不长,还有说她最多活不过半年的。
有人还心疼她挺可怜的,母亲死了,父亲远在边境,从小被囚禁着,好不容易出来了,赐婚的还是一个克妻之人,小命都要交代了,真是极惨极惨。
叶轻舟心里一点都不认同他们的话,她并不觉得自己惨。
虽然母亲死了,但她对她的爱一直留在她身边,她的小衣,她的手链,她都能感受到她的爱意,心里真的极其的幸福和满足。
还有父亲,虽然在她很小就离开了她,但舅舅说过,父亲是极其爱她的,他们能安安稳稳的在项城过日子,是他一直在保护他们的。
更别提舅舅们,春姨夏姨她们。
这么多人爱她,她哪里惨了。
她更不会是个命薄的人!
叶轻舟不想听这些无稽之言,便放下了轿帘,百无聊赖的玩上了自己腰间挂的配饰。
婚嫁车队在绍阳的主要街道走了一圈后,往承国公府走去。
快到国公府大门,鞭炮声,捶打声更是激烈,叶轻舟隐约的听到外面说了一声有舞狮的,忍不住又往外望去,当看到憨态可掬的狮子头时,整个眼睛都移不开了。
真好看,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