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梨却对这条路无比熟悉。
以前她有个头疼脑热,阿妈也是这样背着她,急匆匆往卫生院赶。
这时,背上却传来阿妈虚弱的呼声:“囡囡……”
她艰难抬起手,轻抚叶清梨的脸颊的汗珠:“阿妈没事……”
叶清梨心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泪在眼里在打转。
叶母艰难地说:“囡囡……过得不开心……咱就离……阿妈、阿妈照顾你一辈子……”
这个年代,离婚是会被所有人指着脊顾骨骂的丑事。
叶清梨的心又酸又胀,没想到阿妈这个时候还在为她考虑……
卫生院。
走廊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叶母被推进抢救室。
叶清梨鬓发散乱,狼狈又焦急守在门口。
直到护士同志提醒:“这位家属,您母亲手术费用大约需要五百块,你得提前缴费。”
叶清梨一僵,高昂的手术费用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五百块,她哪有那么多钱!
她想也不想,央求护士:“麻烦你们先做手术,我、我会马上想办法把交钱……”
说完,叶清梨转头离开卫生院,心急如焚的回到军区大院。
顾越谦刚下训,军绿色的作训服衬的他更加笔挺威严。
叶清梨匆忙奔上前叫住他:“顾越谦!”
顾越谦脚步一顿,冷着声先一步开口:“叶清梨,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叶清梨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震得懵了一瞬:“什么?”
顾越谦神情更冷:“乔知滟同志都跟我说了,她好心给你介绍工作,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出言污蔑、坏她的名声!”
“叶清梨,你比我想的还要说谎成性,刻薄恶毒!”
叶清梨僵在原地,失望的情绪渐渐满溢。
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勾起一个盛着酸涩的苦笑:“你说什么都可以,但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顾营长!我有事想跟你说!”乔知滟出现在不远处,遥遥唤了一声。
顾越谦扭头看了一眼,对叶清梨匆匆丢下一句:“有什么事等等再说。”
话落,他转身就走。
“不行!我等不了!”
叶清梨红着眼拉住他的手:“你别走,我阿妈出事了,你能不能……”
顾越谦漠然抽出手,脸上厉色更甚:“叶清梨!你就算争风吃醋,也别拿这种事胡诌!你对得起你阿妈吗!”
叶清梨怔住,像是被一个耳光狠狠打懵了。
她地看着顾越谦走向乔知滟,和她并肩离开。
冬风凛冽,像是在叶清梨的心上割开一个创口,疼到痉挛。
她咬着牙强忍痛苦回到家中翻找一遍,将所有钱款和值钱的首饰拿出来。
又匆匆赶到卫生院,直奔缴费窗口。
虽然还差不少费,但手术已经开始了。
叶清梨长长吐了口气,一直高悬的心稍稍下落了些许。
她回到抢救室门口,阖上双眸不断祈求手术顺利,阿妈平安无事。
正想着,忽然啪的一声——灯灭了。
叶清梨看着医生神情凝重地走出来,疲惫拉下口罩:“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叶清梨心一冷,就见他身后,阿妈被推了出来,白布盖过了头顶!
叶清梨双膝一软,扶着墙才不至于倒下去!
她白着脸过去拉下白布,露出叶母毫无血色的脸。
叶清梨眼睛一眨,泪如雨下。
她握住阿妈粗糙膈人的手:“啊妈,别睡了,囡囡来接你回家了。”
以往那双手,曾她遮风挡雨,曾只为送她上学过上好日子,在无数个寒冷的冬夜中,辛勤种地,熬夜手工,只为了给了她独一无二的温暖。
可现在握在掌心,却比深冬的雪花还要冷。
泪水一滴滴砸落下来,叶清梨泣不成声:“我不要顾越谦了……您醒过来,陪着我好不好?
一旁,医生叹了口气:“同志,人死不能复生……”
闻言,叶清梨缓缓抬头,想看见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般抓住医生:“医生同志,我求求您,您一定还有办法,求求您救救她……”
医生只是淡淡抽出了手,低声说:“节哀。”
叶清梨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抓着叶母的病床,不肯放开。
上次见面时,阿妈还在劝她和顾越谦好好过日子,这次却说:过得不开心就离,阿妈会照顾你一辈子。
如果不是因为她一直不死心地要和顾越谦纠缠,阿妈怎么会出事?
是她害了阿妈。
脑中一直紧绷到的弦忽然就断了,心口绞痛来势汹汹像是要摘下她的心脏。9
叶清梨甚至来不及反应,就两眼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叶清梨看着手边挂着点滴,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阿妈没了……
她在这个世界,也变成孤儿了……
她强撑着坐起身,拔掉了针管,就要穿鞋离开。
正巧医生推门进来,见到她赶忙劝说:“同志,你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你阿妈的后事不如就先交给家里其他人去办。”
叶清梨动作一顿,低声说:“我家里……没人了。”
话落,她自己摘下点滴,径直离开病房回了老家。
三天后。
叶母葬在屋后的山上,新坟垒起,满地的纸钱白得刺眼。
来吊唁的人散去,叶清梨独自披着孝布跪在坟前烧纸。
烟灰被寒风吹起,一双军靴兀的出现在视线中。
顾越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责备:“如果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说?”
他蹲下,拿起纸钱放进火堆:“以后别总是闹脾气……”
叶清梨双眼红肿,哑声打断:“我去找过你,我也求过你帮忙,可是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顾越谦动作一顿,喉结颤了颤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叶清梨本来也没期望听到他解释什么。
“不重要了。”她将顾越谦手里的纸钱收回,尽数扔进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