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四目相对，虞南意微微张嘴，未发出声响，只用眼神质问。
旁边站着的周祈年只是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撇过脸，不与她对视。
“走吧。”
虞南意瞧他这般模样，心里一沉。
都说人心易变，当初周祈年搂着她的腰说着心里的苦楚，求她体谅他的难处。
不娶公主，他便回不来。
没有公主势力，他便无法调查当年之事。
为了顾伯父顾伯母，还有沈家，她忍痛应下。
可今日看来，或许，她的存在才是周祈年的难处。
收敛眼眸，虞南意在桃儿的搀扶下，只是裹紧了身上的狐裘，任由婆子引路，朝着祠堂走去。
然而即便如此，周祈年却还是不满。
“站住！”
“沈氏犯下大错，去祠堂自省，一身狐裘裹在身上哪还有自省的样子？”
这般说着，周祈年却是已经到了虞南意的跟前，抬手就按住了她瘦弱的肩膀。
真的碰到了，周祈年才发现虞南意瘦的几乎脱相，不过是仗着脸庞圆润些，遮掩了身上的消瘦罢了。
“不麻烦少爷，妾自己来。”
虞南意声音轻柔，平时就是气的狠了，也不过是大声一些。
这会却破碎不堪，似乎风一吹，就散了。
后退一步，从周祈年的双手中挣脱出来，虞南意太瘦就解开了狐裘的带子。
“桃儿，咱们走吧。”
狐裘刚脱下去，一阵北风吹在身上，虞南意便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周祈年定定的看了一会，确定人去了祠堂，这才带着小厮朝东边走去。
“祖母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可请了大夫？”
路上，周祈年边走边问。
“回少爷，已经请了府上的大夫过去，用了人参，听说已经醒过来了。”
小厮倒没意识到周祈年的找补之意，恭恭敬敬的说道。
“那边好，我进去看看祖母，你在这侯着。”
……
顾府祠堂里。
一路上，桃儿从扶着到撑着，最后演变成拥着虞南意，这才没让她在婆子们面前摔了。
“小姐，要不奴婢去找老太太？”
好歹那老东西长年用着小姐陪嫁的人参续命，这个时候总是能有点作用的。
虞南意却按住了桃儿的手，轻轻摇头。
且不说老太太会不会帮她，就说她与景王屋顶赏月一事，不论心情如何，总是妇德有损。
被老太太知道了，怕只在祠堂反省都不够。
“那，二夫人呢？要看又到收租的日子了，她总不能自己去吧？”
桃儿不死心。
这些年，府里的田庄铺子都是虞南意在打理，那些人也是被她治服的，那位将军夫人平时装的最是善良，总不能再去做这等掉价又刻薄的事。
“你忘了，如今府里还有个新夫人了。”
虞南意嘴边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又很快收了回去。
“扶我去前面坐会。”
这一路并不远，奈何一场夜风，虞南意刚养好的身子又坏了，一路上咳嗽不停，险些背过气去。
桃儿赶紧搀扶着过去。
亭子里的石凳透心凉，可虞南意腿软的厉害。
“小姐，这怎么能行？”
纵然桃儿脱了外套铺上，却也抵挡不住那股寒气。
“都是死人吗！还不拿东西过来铺上？”
桃儿冲着婆子们撒火。
然而两个婆子充耳不闻，抬头望天，气的桃儿想要跑过去扇她们两巴掌。
伸手把桃儿拉回来，虞南意眸光无波无澜。
“好了，继续走吧。”
磨磨蹭蹭的到了祠堂，还没推开门，两个婆子便在背后用力一推，直接把两人桑了进去。
“小姐！没事吧？”
桃儿动作麻利的跑到虞南意身边，小心翼翼的把人扶起来。
小祠堂倒也干净，只是临近年底，先前虞南意想着着人清扫，便去了窗纸之类。
如今看来，做人确实不能太勤快。
这不，报应来了。
“呀！小姐，你的胳膊，都是刚才那两个死娘们！往日小姐待他们那样宽厚，他们却是些没心肝的。”
月光洒进来，桃儿一眼就看到了虞南意的胳膊在流血。
奈何没有药，只能先扯条裙摆包裹住。
“嘶。”
包扎时候桃儿抬动虞南意的胳膊，这才发现，竟是骨折了。
“不行！我去找大夫！”
这样放任着哪行？
掀开门帘走进去，浓郁的药香味直冲鼻尖。
“奶奶，感觉怎么样了？头还沉吗？要不让冬青几个过来按按？”
绕过屏风，就瞧见老太太这会正歪坐在靠椅上，闭着眼睛。
“知衍，你回来了，西边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可过去看过了？”
老太太听到动静，睁开眼见是周祈年来了，赶紧伸着手，挣扎着要起身。
“去过了，景王殿下喝多了，这会我已经吩咐人送到小叔叔那里去了。”
他虽说曾经是将军府的世子，可如今是个白身，连个景王说话都够不上边。
老太太听到这话，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周祈年的眼睛。
“知衍，你可怪奶奶？当初要不是我，你还是府里的世子，又哪会闹出这样的事？”
老太太一脸慈祥，又有些悔意。
然而她眼里的试探，周祈年却看的分明。
“怎么会？当初那种情况，祖母也是没了办法，再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镇国将军的名头还在，已是皇恩浩荡了。”
周祈年脸上噙着笑，只是嘴边的淤青却是明显的有些扎眼了。
“好孩子，是祖母对不住你。”
老太太疼惜的摸着周祈年的嘴角，心里安稳不少，至少从周祈年的态度来看，他并未因当年的事产生怨恨。
“今日是你大婚，祖母已经好多了，你且回去看看，别怠慢了公主。”
如今老二一家承袭了镇国将军的名号，老大房中嫡子娶了一国公主，老太太只觉得全是她教导有方，这一家才兴盛起来，全然忘了当初就连她，都是靠着虞南意吊命的。
“不妨事的，公主最是善良大方明事理，早年间祖母病重，孙儿没法床前尽孝，如今得了机会，祖母，你就让孙儿陪陪您吧？”
周祈年说的眼眶发红，全是肺腑之言，听得老太太也是心里酸涩，似是回到了那个无助的时候。
“好，好孩子，你来祖母身边坐，咱们说说话。”
周祈年陪着老太太说了些话，哄的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感慨，直到老太太累了，周祈年这才拜别离开。
而此时正院里。
桌上的龙凤烛已经快烧到头了。
容妺靠在床头，头一点一点的。
“哈，知衍哥哥还没回来吗？”
少女睡的双眼惺忪，脸上的桃花妆都晕开不少。
“回公主，还没有。”
丫鬟一直守在外面，听到屋里动静，小声的回话。
哈欠连连，容妺原本想撑到周祈年回来，至少洞房花烛圆满的完成了也是好的。
却不想坐在床上，瞧着那一跳一跳的烛火，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呀，姑爷回来了。”
两个丫鬟一转身，差点撞到周祈年的身上，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礼。
“奴婢这就去叫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