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意外刷到一条同城推送的帖子。
“我18岁，意外怀孕了怎么办？”
求助的博主和我女儿同岁，我喉间一哽，心疼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儿。
一个星期后我才知道，这个帖子就是我女儿发出来的。
怎么可能呢？
她一向乖巧听话啊。
01
帖子下面的留言各执己见。
【你才18岁，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
这条评论下面有人反驳她。
【她正是叛逆的时候，你知道什么？或许是她爸妈一直不管她呢？现在多的是重男轻女的家庭，说不定博主家里有个吸血虫弟弟！】
【听阿姨一句劝，早点跟你爸妈坦白这件事，让他们带着你尽早去做手术吧。】
博主反驳，【你懂什么？我和他是真爱。】
我翻看着这位博主的ip地址，很巧，竟然和我在同一个城市。
她除了这一条帖子，主页并没有其他内容。
想到自己的女儿，我对她很是怜惜，忍不住私聊她。
【你好，我只是担心你的路人。我能很肯定地告诉你，那个男人不爱你。你才18岁，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他不想和你结婚，更不想负责。听阿姨一句劝，尽早去医院拿掉这个孩子。】
我怀疑过这只是一条引流的帖子，但不想错过点醒一个迷失女孩的机会。
不过很可惜，这条消息石沉大海，我并没有收到这个博主的回复。
女儿醒了，她哑着嗓子说：“妈，我好想吃楼下那家鱼尾，你现在就带我去吃。”
几乎瞬间，我想到那个同城推送的帖子。
楼下那家鱼尾是川菜，相比于我们平时吃的菜口味不知辣了多少倍。
而女儿是从来不爱吃辣的。
不知为什么，我脑海中想起了那句俗语“酸儿辣女”。
想到这里，我笑自己多疑。
女儿向来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
她书房里摞了高高一叠奖状。
虽说这一学期她的成绩有所下降，可这一次的期末考试她还是考了年级第3名。
她突然想吃辣，应该是学历压力大，想换换口味。
我一边自我说服，一边带她下楼。
02
晚饭过后，女儿抱着手机回房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沉默寡言，我们之间似乎有了代沟。
后来我转念一想，她正处青春期，只要不影响学习，她可以有小秘密。
这次，我也没强行和她沟通。
我坐在客厅，打开电视，正在播放的综艺浮夸又无聊，我提不起兴趣。
鬼使神差，我又搜索了那个同城18岁的博主。
看到她的主页，我整个人开始发抖。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我无数次重新打开手机，她的主页还是赫然挂着楼下那家鱼尾的菜品。
往后翻第二页，是她今日的穿着打扮。
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羽绒服，下身一条黑色紧身裤配马丁靴。
我顿时喘不过气来，一只手捂住胸口，呼吸慢慢平稳，可窒息感紧紧地包裹着我。
当初在直播间，我一眼相中了这件衣服，都没砍价，直接买给女儿。
我不会认错！
因为意外怀孕而上网求助的迷途少女，居然是女儿？
女儿为什么会怀孕？
她被人欺负了吗？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脑海中有无数个疑问，我很想推开房门质问她。
可我生生忍住了。
这段时间我工作繁忙，或许是我的疏忽，这才铸成大错。
我得谨慎处理，免得伤害了女儿。
我勉强镇定，继续看女儿发的动态。
评论区乌烟瘴气。
因为她分享了日常，网友大多数认定她想生下孩子，换着法儿骂她不知廉耻。
也有网友怀疑她炒作，骂她的话也不堪入目。
我生怕女儿看到这些受**，看到女儿刚回复骂她的评论，我就知道无法阻止了。
03
这几年丈夫经常出差，我照顾女儿多一点。
关于女儿的事，基本是我做决定。
可这件事，我决定和丈夫商量。
我瞥了眼女儿卧室紧闭的门，叹息一声，拿起外套匆匆下楼。
走到小区楼下的花坛旁，我确认四周没人经过，才拿出手机联系丈夫。
电话打通后，我直奔主题：“你那边什么时候忙完？回家一趟吧。”
“你等等。”嘈杂的声音从有到无，他才问，“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想我了？我也很想你和敏敏。”
我酝酿几次，终于说出口：“敏敏怀孕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问。”
他激动：“你先别逼问敏敏，等我回来处理！”
他这一慌乱，我反而镇定了些，安抚他：“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丈夫也很疼爱女儿，立刻买了今晚的机票。
我索性就坐在花坛旁的长椅，一边思考怎么处理女儿怀孕的事，一边等他回来。
夜深了，月明星稀。
丈夫总算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脸色铁青，“你怎么管孩子的！怎么能让她怀孕！”
我心里也委屈，“之前我管教敏敏，是不是你说，孩子大了，该有空间的？而且敏敏一直很乖，我怎么知道她会......”
“行了别说了。”他打断我，“先上楼。”
我和他一前一后，沉默地回到家。
女儿卧室门依然紧闭，隐约传出女儿的声音。
丈夫深呼吸几次，才敲门，“敏敏，爸爸回来了。快来看看爸爸给你买的礼物。”
女儿的喊声立刻传出来：“等会儿。”
我们站在门口等，几分钟后，女儿终于开门。
她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丈夫，语气不悦：“你怎么回来了？”
丈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敏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爸爸妈妈？”
我看到他握拳又放开，知道他心里的挣扎。
女儿快速关上门，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问：“礼物呢？”
我发现她眼底刷了一层淡淡的睫毛膏，嘴唇也带着一抹脏橘色。
吃完晚饭到现在，她没出过门，为什么要特意化妆？
难道，她要和“真爱”视频？
一旁的丈夫也陷入沉默。
女儿不高兴了：“你们什么意思？怀疑我？我已经18岁，需要私人空间！难道我一天喝几杯水，都要告诉你们？”
丈夫拿起茶几上的礼盒递给女儿：“敏敏，这是爸爸给你买的礼物。”
女儿瞥了一眼，随着轻哼带出一抹淡笑，“爸，我早就不喜欢这种裙子了。”
说完，她擅自翻丈夫的行李箱。
我想要阻止，丈夫拉住了我的手，我只能看着女儿乱翻东西。
很快，女儿找到了香奈儿香水礼盒。
这应该是丈夫送我的。
但她自顾自拆开礼盒和香水，熟练地喷在手腕上，轻轻嗅了嗅。
“我喜欢这个。”
丈夫挤出笑容，“敏敏，你和爸爸真是心有灵犀，这是爸爸送你的惊喜礼物。”
女儿耸肩，敷衍一笑：“谢谢爸爸咯。”
丈夫顺势问女儿学习，她没什么耐心，挑着回答。
话题始终绕不到怀孕上。
女儿打哈欠要回房间睡觉了，我一着急，就开门见山地问，“敏敏，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猛地站起来，脸色难看，大声咆哮：“你为什么要偷看我的手机？你知不知道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权！”
她竟然认定我偷看她手机。
分明是她肆无忌惮地在网上分享动态，我才发现的。
朱敏的生疏和敌意伤了我的心，我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面前站着失态的女孩，真是我疼爱十几年的女儿？
我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也一片空白。
丈夫训斥朱敏：“敏敏，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妈妈！”
她眼睛瞪圆，吼道：“我说错了吗？你们就是偷看我的手机，窥探我的秘密！虽然我得叫你们爸妈，但我也是个成年人！我不会听你们的！我会留下这个孩子！你们再逼我，我就去死！”
丈夫呼吸急促，半天说不出话。
我也是。
于是朱敏露出胜利者姿态，抬头挺胸回了卧室，重重摔门。
04
丈夫拿朱敏没办法，冲我发火：“都是你教的好女儿！”
我吼回去：“你也是她爸！你除了出差回来给她买礼物，你教过她吗？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能全怪我！”
他狠狠踢了脚茶几：“那我就想敏敏怀孕？她还上学呢！”
我流下眼泪，“你还是怪我......”
看见我哭，暴怒的男人恢复理智，他上前要抱我。我推开他，他也不恼，坚持要抱我。最终我拗不过他，被他抱进怀里，气也消了。
他连连道歉：“怪我。我借口工作，都没管过家。你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敏敏，真的很辛苦。敏敏存心瞒你，你也没办法。”
“对不起，老婆。”
我擦干眼泪，轻声说：“我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敏敏的事。她还小，不能结婚，更不能生这个孩子......”
她这个年纪生孩子，对身体伤害太大。等生完孩子，她要是牵挂孩子，她还有心性学习吗？她不充实自己，怎么能过好这一生？
丈夫松开我，抽纸巾替我眼泪，“敏敏现在听不进我们的话，要不我们找找男方？孩子，肯定不能留！”
我深表认同。
我和丈夫再次统一战线，决定再劝劝朱敏。
但她始终闭门不出。
整整两天，她把自己锁在房间，不吃不喝，不哭不闹。
我心里着急，只能点开某书搜她的主页。
她倒是更新了动态。
【爸妈知道我怀孕了，他们逼我打胎，我该怎么办？我在这个家过得很压抑，只有和孩子他爸在一起，才有家的感觉。】
昨晚朱敏污蔑我偷看她手机，这会看到她说在家里过得压抑，我平静很多，但还是觉得多年心血喂了狗。
我继续往下翻着，不少网友问她，为什么这么排斥原生家庭。
她回复：【家里很有钱，但我从没喝过饮料、吃过零食，汉堡炸鸡，我也吃不到。遇到他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可以自由地吃东西。我也没有乱花钱。】
我是建议朱敏少吃零食，却从未禁止，每周也会给她两百块零用钱。
炸鸡汉堡，我先外面做的不干净，她想吃，我就去买食材，亲自做给她吃。
在保证她健康成长的前提下，我尽量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显然，她看不到我对她的关心疼爱，只感觉到“压抑”。
我不想用小号去争辩，平静地看网友心疼她，抨击我，越来越心寒。
丈夫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他大概也看到内容了，夺走我的手机。
“别看，这些人根本不了解事情真相。”
我点头，刚想说我不会再放在心上，卧室门就打开了。
女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她脸色惨白，身形消瘦。
“我饿了。”
说完，她直奔餐厅，餐桌上有丈夫热过几次的饭菜，她也不挑，盛碗米饭大口大口地吃。
十分钟后，她吃饱喝足，擦拭嘴角油渍，挑衅地看着我们：“我不去医院。我要生下孩子。”
我转移重点：“好，不去医院。你先告诉我，谁让你怀孕的。”
朱敏以为获得阶段性胜利，眼睛一亮，“你说到做到？”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在此之前，我没骗过她一次。
我答应她的事，不管多难，我都做到了。
我努力工作，希望给她优渥的生活；我认真筛选学校、督促她学习，希望她有锦绣前程；我给了她我所有的爱。
只可惜，她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与我和丈夫为敌。
朱敏谈判：“你先给我五千块，我就告诉你。”
丈夫问：“你一次性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朱敏突然变脸，冷哼道：“舍不得？舍不得为什么要把我偷回来！你们两个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