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关押周山的牢房并非普通的牢房,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
箍住他双手的两条铁链如手臂那般粗,钉在悬壁上,刀剑根本斩不断。
狱卒打开铁门的锁,周嘉寅与裴容一同走进。
周山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任谁看了都不会认出这是当年那个险些一手遮天的华亲王。
周嘉寅走到他面前,眼神凉淡:“好久不见,三叔。”
周山没动作,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
他眯着眼看了很久,突然笑起来:“安儿啊,你怎么来看我了?”
周嘉寅不掩眸中厌恨,勾着唇,却没有半分笑意。
“三叔问我?难道不是因为三叔太想我,所以才派人追杀我,让我来看你吗?”
周山大笑:“安儿何时学会的说笑?三叔的人不都被你斩草除根了吗?”
“不,我还留了个人。”周嘉寅淡淡道,眉眼却冷峻,“元娇娇,你的心腹。”
周山停了笑,对上他的双眼。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很久。
忽然,周山大笑:“安儿,作为三叔我得提醒你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别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啊。”
周嘉寅讥诮地笑:“多谢三叔提醒。”
说完,他转过身便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牢。
裴容瞥了眼周山,跟着离去。
走出天牢,裴容拦住周嘉寅。
“阿寅,你当真还在怀疑娇娇?”
周嘉寅冷眼看他:“我为何不能怀疑她?”
裴容身形一顿,急的脸上都涌上血色:“你怎能怀疑她?她……总之我拿性命担保,绝对不可能是她!”
“你拿性命担保?”周嘉寅眸色一沉,“你凭何如何信誓旦旦地给她担保?”
裴容双唇抿紧,欲言又止。
“裴容,你有事瞒我。”周嘉寅呼出重重一口气,“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便让人通缉元娇娇——以周山党羽的身份!”
“阿寅!”裴容失色。
这时,周嘉寅身边的大太监急匆匆跑来。
“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周嘉寅暂且敛了怒意:“何事?”
大太监跪在地上:“太医院沈太医要奴才禀报您,秦姑娘她……她有了身孕!”
闻言,周嘉寅拧起眉:“什么?身孕?”
“是,千真万确!”
裴容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嘉寅,就算他怎么喜欢秦皎,也不会做出这般失了分寸的事啊。
周嘉寅嗓音冷漠:“秦皎现在在何处?”
“回皇上,秦姑娘在偏殿呢。”
乾清宫偏殿。
周嘉寅推开殿门,独自走了进去。
只见秦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睡着,一张小脸莫名苍白,看上去楚楚可怜,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
周嘉寅脚步声并不重,但秦皎还是被声音惊醒。
她怔怔地睁开眼,转头抬眸望来,便看见周嘉寅站在几步之远,眼眸漆黑像是一潭深水。
“陛下,你终于来看我了……”
这委屈的语气软绵绵的,更显可怜。
可周嘉寅仍没有走近,也没有开口,只冷冰冰地盯着她,等着她自己主动解释。
自古帝王多疑,更厌恨欺瞒和背叛,
见状,秦皎连忙下床跪在地上:“陛下……”
周嘉寅睨着她,声音冷得仿若结了冰。
“说说看,朕从未碰过你,你是怀了谁的孩子?”
秦皎眼眶一瞬红润,趴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陛下,这个孩子……是您的。”
周嘉寅剑眉一凛,语气更冷:“朕的?”
“陛下听我解释!”秦皎焦急开口,“那晚我去议事殿找您,您不知为何喝了许多酒,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我担心这样会受风寒,便扶着您回了寝殿。”
“后来我想走,可您突然抓住我的手不放,还把我拽上了床榻,之后便……”
周嘉寅眉心拧成一团。
得知元娇娇患病那日晚上,他的确是因心中烦躁而喝了不少酒,但醉酒后的一切他都记不起。
而第二日他醒来时,自己衣衫完整,身边空无一人,只以为是太监将他扶了回来。
难道……这孩子真是他的?
“既如此,为何不跟朕说?”
秦皎哭得哽咽:“那时陛下还在为元姑娘的病费心,我想着与陛下两情相悦,等此事过去再告知陛下,没曾想竟就有了身孕……”
言罢,周嘉寅沉默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他走近将秦皎扶起,让她重新躺回了榻上。
“既是朕的孩子,朕自然不会不认。往后你便好好养着身子,太医院不必再去了。”
秦皎紧握着周嘉寅的手:“多谢陛下信我。”
她眸含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再说些什么。
可周嘉寅却松开手,起身离开了。
秦皎望着他的背影一怔。
他竟不提立自己为后的事?!
为何?是还没有完全信她……还是,他不想立了?
议事殿。
沈太医走进殿中,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周嘉寅面色冷峻,“朕要问你,你可确认秦皎有了身孕?”
“臣不敢欺瞒,秦姑娘的确是喜脉,虽然受了些惊吓,但胎象稳定,臣断不会错诊。”沈太医道。
周嘉寅默了瞬:“那你可诊出她是何时怀上的吗?”
沈太医不假思索:“回皇上,应不足两月。”
不足两月,差不多便是他喝醉那日。
“能知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朕的吗?”
沈太医顿了顿:“若想知晓是不是皇上血脉,只能等孩子出生,滴血验亲。”
周嘉寅眸光晦暗:“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沈太医刚走,裴容便从外走了进来。
“阿寅,你能确定那孩子是你的吗?”
周嘉寅揉着发痛的眉心:“我那日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
裴容蹙眉沉思了片刻。
“我总觉得,这孩子来的太巧。”
周嘉寅抬眼望向他:“你说。”
“乞巧节那日,我们一路上都没察觉有人跟踪,而娇娇第二日就要离开,偏在那晚遇刺,生死未卜。而周山野心未消,这宫内定还有他的人在,且……在你左右。”
“而秦皎精通医术,怎会将近两月不知自己有了身孕,偏在这时让你知晓……所以我说,总觉有些蹊跷。”
这番话说完,议事殿中寂静无声,只余下两人的呼吸。
半晌,周嘉寅沉声:“不无道理。”
裴容看着他:“那……你打算如何?”
“册封秦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