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非白最后几个字算的上是祈求了,他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但是为了这个人,他一次又一次的打碎自己的尊严,一次又一次纵容自己给她机会,尽他全部的力气去相信她。
叶涵柳能够清晰的看见他眼底隐忍的痛苦与紧张,他握着机票的手都还在抖。
再一次的,叶涵柳忽地感叹,她真的好爱这个人啊,真的,爱。
“宴非白。”
叶涵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她将自己的感情很好的藏在最深处。
“我们分手吧。”
她看着宴非白震惊又愤恨地眼神,听见自己的身体深处,有什么碎成了粉末,随着这句话消散在了空中。
“嘶喇。”
宴非白眼里的痛渐渐的褪去,他冷冷的将叶涵柳的那张机票撕碎,一点点在她面前洒掉。
“叶涵柳,我怎么没有发现,原来你是这么会玩弄人心的女人呢?”
她看着宴非白说完,再也没看自己一眼,大步走了。
叶涵柳呆在原地,她盯着地上的机票纸屑,一动不动的站了一整天。
直到所有的纸片或被风吹走,或被脚步卷走完,才拖着僵硬麻木的身体,转身离去。
等她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内心已经疲惫不堪,就连推开门都是有气无力的。
关上门,叶涵柳抬眼,骤然一震,
童母坐在沙发上,浑身发着抖,不停的抓挠着头皮与身上的皮肤,刮出一道道狰狞的红痕。
“……妈?”叶涵柳颤声的喊道。
童母紧张兮兮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嘴里神经质的呢喃“怎么会这样?刘向阳你不得好死……”
叶涵柳怔在门口,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童母癫狂的模样。
风透过没关的窗户,掀动窗帘,打翻了窗户角的花盆。
“嘭。”的一声,叶涵柳的理智也碎的一干二净。
她空白的脑子里,猛地出现了四个字。
母亲,疯了。
医院,长廊。
走道里没有阳光,只有清冷的白炽灯打在地上。
宴非白淋着这冰冷的光,只觉得心都是湿的,可故事还在继续。
“后来,她亲自把母亲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廖老师回忆起那天,是下着雨的,天空灰蒙无光。
叶涵柳脸上一片麻木,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束缚带绑着,捆在床上动弹不得,嘴里不停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语。
“老师,我是罪人。”叶涵柳站在医院大门口,声线没有起伏,“我逼疯了自己的母亲,还送她进了这个不人不鬼的地狱。”
“我才是魔鬼。”
廖老师看着她无神的双眼,心里一颤。
她是心理学教授,清楚叶涵柳现在的心理状况十分糟糕。于是她只能竭尽全力的安抚叶涵柳,让她从自责中走出来。
但是杨守仁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连着几天,他都会蹲守在叶涵柳必经之地,甚至他还能闯进了叶涵柳的家,每次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面前,让叶涵柳不堪其扰,精力憔悴。
最终压垮叶涵柳的,是破掉的舞鞋。
很多时候,不一定要大喜大悲才能让人崩溃,当压力不断累积之后,压垮骆驼的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叶涵柳捧着破损的舞鞋,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她跪在地上,要把身体里所有的痛苦都通过眼泪流出来,和宴非白离别时,母亲疯掉时,在精神病院时没掉落的泪,都在此刻奔涌而出。
她的悲鸣,是最哀恸的乐章;她的面容,最悲悯的画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流尽了眼泪,木然的走进浴室,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冲洒在身上,但是她感受不到温度。
叶涵柳伸出细弱的手腕来,没有一丝犹豫的,狠狠割了下去。
……
廖老师看着自己的手腕,哑声说:“她那个时候有多绝望呢,割下的伤口,深可见骨。”
她每次回想,心都久久不能平静,胸口淤积的沉重压着她难受。
“两次,人哪能一个月死两次呢?而且两次都没想活下来。”
“后来呢?”宴非白颤声问。
“后来,君维发现不对劲去她家找她,及时送到了医院。又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把杨守仁送进了监狱。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让她的抑郁症缓下来。”
廖老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已经闻过很多遍,不想再闻了。
宴非白痛苦的皱眉,眼里装满了茫然。
这五年来,他设想过万种自己离开后叶涵柳的生活,可他从未没有想过是这种情形。
耳边廖老师的声音仍在响着。
“她是亲手送自己去向死亡三次的人,她的情绪和心态我们完全体会不了。”
“每一次面向死亡的时候,她在想什么,究竟对这个世界抱着怎样的绝望呢?”
宴非白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腕,心钝钝的疼。
是啊,究竟是有多绝望呢?
更他厌弃自己的是,这三次,自己都在哪里?
廖老师看着他红紫的手掌,明白他内心的挣扎,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