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她吗？如果喜欢，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如果不喜欢，你又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知柠看着他，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另一个人。

周霖语皱了皱眉头，“哪有为什么？她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消遣而已，就算不是你，我也不会跟她结婚的，她的孩子我更不可能要。”

知柠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

程放曾经跟她说过，为什么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婚姻永远是往上看，甚至循环一圈都是这几个人？

——因为对他们而言，金钱和利益就是身家性命。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会比自己的身家性命更加重要，所以不管为此做出多大的牺牲，都是正常甚至理所应当的。

婚姻……甚至都算不上是牺牲。

所以，没有人会去在意跟你结婚的人曾经有过多少伴侣——只要钱和权势都还在，就永远有谈判的筹码。

知柠曾经以为，她也可以如此。

她自认为她已经成功有了这个圈子里的特征——冷血，唯利益论。

但她今天才发现。

她不能。

她也依旧无法理解。

所以此时，在周霖语的话音落下的时候，知柠直接抬手，将一杯茶泼在了他脸上！

温热的茶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往下落。

周霖语先是一愣，随即直接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

知柠抬起眼睛看他，“抱歉，我没忍住。”

“你说什么？”

“你不想跟她结婚，那你就不应该招惹她，你不想要孩子，那就请你拴紧你的腰带，你以为你说这些我会很感动？”

知柠忍不住笑，“抱歉，我只觉得恶心。原本我是想将这婚姻当做一场交易的，但我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可能会被恶心一辈子，我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恶心？”周霖语擦了擦脸后，冷笑，“那你给陆忱当情人好几年就不恶心了？”

“许知柠，别以为现在你套上程放妹妹的身份就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当年你在陆忱面前脱下的衣服，你穿得回去吗？”

第378章钩

不欢而散是情理之中的。

双方都已经开始揭伤疤往彼此心口上的软肉捅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握手言和？

丢下那句话后，周霖语便转身出去，留下知柠一个人站在原地，面色僵硬。

雁过留痕。

那些事知柠自己都忘不了，如今再次被人挖出来鞭打践踏，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周霖语说的也对。

她自己算是什么？

也不过是一条烂鱼，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的评判别人的是非？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声音传入包厢中，桌上的菜早已凉透，知柠闭了闭眼睛后，转身。

在她走出包厢时，却看见了走廊尽头的两道身影。

——周霖语的那个女人以及……杨宁。

杨宁伸手交给了那女人什么东西，女人十分兴奋的道了谢后，离开。

那样子，哪还有刚才在她面前的无助和可怜？

知柠站在那里，在过了很久后才算明白过来。

她原本还有些奇怪，那女人为什么会直接想到来找自己，而不是去跟周霖语谈。

——原来，都是安排好的。

威逼利诱，软肋人心。

每一样，他都能利用到最极致。

和从前……一模一样。

知柠忍不住笑，人就靠在门框上看着杨宁。

那时，他也转过了身。

在看见知柠的瞬间，他明显一愣！

知柠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杨助理，好久不见。”

杨宁倒是很快镇定下来，“许小姐。”

“多少钱？”知柠笑着问。

杨宁明白她的意思，却没有回答。

知柠脸上的笑容不由更加深了几分，“你别紧张，我就是单纯想知道而已。”

“她的确怀孕了。”杨宁答非所问，“她和周霖语之间的关系也不假，陆总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您看清楚周霖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是么？”知柠笑，“那我还真是得谢谢他，所以……他人呢？”

知柠的话让杨宁一愣，“许小姐的意思是？”

“道谢……自然要亲口说才有诚意。”知柠笑着说道，“这附近好像有个酒吧？你让他过来找我，我给他一个小时，过时不候。”

……

知柠说是附近的酒吧，出了饭店后却是打车绕到了城市的另一边才下了车。

比起夏城的那一家，这一家“深港”的装修显然要崭新许多，也没有从前那样嘈杂的音乐和拥挤的人群，唯一清晰的，只有舞台上轻缓的吉他乐调和女孩慵懒细软的歌声。

知柠找了个隐秘的卡座坐下。

服务生很快递了酒单过来。

知柠朝他一笑，“我找顾野。”

服务生先是看了她一圈，“你是？”

“我叫许知柠，你告诉他他就知道了。”

服务生还是有些疑虑，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按照知柠的吩咐转身。

几分钟不到，顾野便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他皱着眉头。

“喝酒啊。”知柠指着酒单，“给我开两瓶最贵的吧。”

顾野没有回答，只拧着眉头看她。

知柠扬了一下眉头，“怎么，不想做我生意？”

他还是沉默，但那定定看着知柠的目光最后还是让她不得不败下阵。

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说道，“我钓鱼呢，就是不知道……鱼找不找得到钩。”

第379章放弃

顾野亲自帮知柠开了酒。

冰块沉入杯底，又倒入黄褐色的酒液。

知柠抿了一口后，笑，“不错。”

顾野没有回答。

知柠早已习惯他的沉默，又喝了两口后，看向酒吧其他地方，“你这里装修的不错，但……生意不好吧？”

几十张桌子只坐了不到一半，而且大多数都是坐在那里闲聊的人，桌上没见多少酒瓶。

顾野也不掩饰，只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弄成跟你夏城的店一样？还有……”知柠忍不住笑，“你这还放古典乐？”

刚才还有个女孩在弹吉他，此时她一下台，场中居然直接放起了钢琴曲。

“随便放的。”顾野回答。

知柠也不说话了，但放在桌上的手却不自觉的跟着琴声动作。

顾野低头看了看后，问，“你以后都不拉琴了么？”

“嗯。”

知柠回答的很干脆。

“为什么？”

他问的认真且严肃，知柠忍不住愣了一下，但又很快笑了出来，“哪有为什么？我的手这样还怎么拉？而且……人总要放弃一些东西的。”

她这么诚恳的做了回答，面前的人却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好像刚才他只是随口一问，是她自己当真了。

知柠抿了抿嘴唇后，转头看向了门口。

“他什么时候来？”顾野问。

知柠耸耸肩，“不知道，也可能……不来了。”

一个小时只剩下五分钟。

知柠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酒，“来，我们喝一杯。”

顾野没有回答，但端起酒杯的动作却一点不犹豫。

一首钢琴曲已到了尾声，酒杯中的冰块已融化沉底，混入酒精中，一起被吞咽入腹。

顾野刚放下酒杯，对面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不等了？”

知柠笑，“不等了。”

话说完，她已经转身。

顾野直接跟在了她身后。

知柠转过头，“你干嘛？”

“我送你回去。”

“不用。”

顾野没回答，但手上却已经拿了雨伞，站在她身侧。

知柠看了看他后，倒也没再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订婚？”

走出酒吧的那瞬间，顾野突然说道。

“下周末。”知柠回答，“到时候我给你发请柬啊。”

“好。”

酒吧门前有一个小坑，此时已经积满了水，顾野正要想办法让知柠避开那个坑的时候，却发现身边人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皱起眉头，“怎么了？”

知柠没有回答，只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就在酒吧的对面，陆忱正撑伞站在那里。

顾野的动作顿时停在原地，“他来了。”

知柠嗯了一声，但依旧站在那里没动。

顾野就陪她站着。

直到对面的人抬起脚，朝他们这边一步步的走来。

“你说……”

知柠突然说道。

顾野转过头看她，“什么？”

路灯下，知柠的唇角上扬，灯光映照在她的眼眸中，犹如星星般璀璨耀眼。

但嘴唇张合之间的言语却是无比的冰冷，“最好的报复方式是什么？”

顾野皱起眉头，“你……”

他想说什么，声音却很快被打断。

陆忱的声音传来，“许知柠。”

第380章角色对调

雨还在下。

打落在雨伞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知柠看着面前的人，“你迟到了。”

“是。”他回答。

知柠轻笑声后，也不再看他，只扭头对顾野说道，“我们走吧。”

话说完，她已经抬脚。

但顾野却是没动。

他看了看陆忱后，直接将雨伞放入知柠的手中，“我就不送你了。”

知柠皱起了眉头。

但顾野却没再看她，话说完后便直接回到了酒吧中。

玻璃门开合之间，知柠听见从里面传来了大提琴的琴声。

那熟悉的曲调让她的身体一震，下意识的要转过身去看，但陆忱却先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一点点的用力。

知柠低头看了看，倒没有挣扎。

“许知柠。”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我找了你一路。”

“是么？”知柠勾起唇角笑。

雨势越发大了，她的伞撑在他的下面，此时雨水顺着边缘不断的往下落，浸透了他肩上的衣服，但他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只定定的看着她。

“但你还是迟到了，酒已经喝完，我要回去了。”知柠说道。

“我送你。”

“许总？”

“我没时间。”知柠咬着牙回答。

“您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

话说着，知柠已经直接起身，“车钥匙给我。”

“您现在不能开……”

助理想要说什么，但在对上知柠眼睛的瞬间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乖乖将钥匙递给她。

知柠抓了钥匙就往外面走。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虽然放晴，但整个城市都仿佛还是湿漉漉的，秋天的寒意便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的往身体的骨头里钻。

知柠直接踩下油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等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地方已经很熟悉了。

——再转过两条街，就是桥江公寓。

而这个路口……

知柠停车看着前方——就是她孩子死的地方。

第384章心死

知柠不知道自己在车内坐了多久。

丢在副驾驶上的手机不断的响着，一遍又一遍，但她始终没有去看。

直到手机电量被消耗干净，自动关机。

街边的路灯开始亮了起来，绵绵的细雨又开始下。

知柠不敢再看，颤着手将手机充上电后，直接拨了个电话给顾野。

“你能过来接我吗？”

知柠就一直在车里等着。

她的脑袋靠在方向盘上，短发垂落下来盖住了她的脸，车内的空调已经开到了三十度，但她的身体还是在不断的颤抖。

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车窗。

知柠如梦初醒，抬起头时，正好对上顾野那凝肃的脸。

“你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想要朝他笑，但很快的，她发现自己的嘴角僵硬，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顾野嗯了一声，“你下来，我开车。”

知柠点点头，开了车门就要往下走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安全带。”顾野不得不提醒她一声。

知柠低头，这次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就说我怎么动不了……”

顾野没有回答，看着她换到副驾驶上，又扣上安全带后，这才将车子发动。

“回酒店么？”他问。

知柠摇摇头，“去你酒吧。”

……

酒吧是顾野在两年前开的。

当初谁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放弃夏城好好的店到这里来，但他谁也没有解释。

其实如同许知柠说的那样，当年的事情是一场意外，哪怕真有错，也不该怪他。

是陆忱亲手将她从车上推了下去，所以许知柠才会发生车祸，所以……她的孩子才会死。

他仅仅是没能及时上前将她拉回来而已。

但……他依旧是食言了。

——他答应了许词要好好照顾她，却害得她满身伤痕的离开姜城。

顾野到现在还记得，许词葬礼的那一天，她在墓园里拉着大提琴。

那个时候的她虽然悲恸，但至少……眼底里还有些光亮。

她还告诉他，她要去米国读书进修，要继续拉琴。

但后来，她没有。

孩子死的时候，她眼底里的那抹光亮彻底消失不见，整个人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顾野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哀大莫过于心死。

小产的第二天，她便抱着孩子的尸骨去了海城，在许寒和许词旁边立了个无名碑，将孩子葬在了那里。

后来，程放过来将她接走，再后来，他便听她说她进入了公司工作。

关于孩子的事情，她再也没有提起。

顾野还以为，她的伤口已经被时间疗愈，但此时看着她一杯酒接着一杯喝的时候他才知道……没有。

那些伤口只是被她藏了起来。

稍稍揭开一角都是溃烂。

顾野知道劝不住她，也没有劝，只一次次的帮她将酒杯倒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醉倒在了吧台上。

脸上全是泪水。

顾野拦住了女员工要帮忙的手，自己将她抱了起来。

——又轻了许多。

顾野直接抱着她去了自己楼上的房间，在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突然呜咽着说道，“他一定很疼。”

顾野顿了一下后，帮她将被子盖上。

第385章我等了你一晚上

知柠忘了自己睡了多长时间，醒过来的时候，眼睛是疼的，脑袋更好像被强行塞入了什么东西，涨疼的难受。

不过对于一个经常宿醉的人来说她已经习惯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