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儿?”周祁深手**衣兜里,语气依旧平淡。
“我的……”乔辰枫顿了顿,“女朋友在这儿做复健。”
周祁深低低地嗯了一声,生疏之意是毫不掩饰,他看了眼手机:“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又一次撇开乔辰枫离开。
乔辰枫倒觉他这人越来越无趣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想起许菀予一会儿还要针灸,他立刻回了病房。
许菀予自从接受复健后,腿的知觉虽然回来了,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不适感。
就好像下半身的骨头被放在醋里面泡了三天三夜一样,又酸又痛。
护士将许菀予搀扶到轮椅上后,推着她走出复健室后,许菀予一边擦着汗一边道:“我自己回去吧。”
护士有些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这里离病房有些远。”
“没关系,你忙去吧。”许菀予将毯子盖好后,推着轮子就走了。
乔辰枫送乔露回家了,外面还在下雪,她闲来无事还是想下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刚到住院楼下的长亭中,雪下的更大了。
许菀予靠着轮椅背,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看着满天的飞雪,逐渐入了神。
她想去看看莫母。
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去,可能莫母已经不认识她了。
活着在清醒的时候看到她还活着,是不是又恶语相对。
她低下了头,心里直发闷。
还有周祁深。
许菀予不认为他会和许彤在一起,哪怕他喜欢的不是她,她也知道许彤这种人周祁深是看不上的。
不过,两年的时间,够他找一个新的归宿了吧。
许菀予呆坐了一会儿,觉得没趣,正将轮椅掉了头,突然看见眼前的住院部门口走出一个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眼眸一震,呼吸仿佛都被扼住了。
周祁深!
周祁深一边跟陈医生说这话,一边朝许菀予走着,但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许菀予这边。
许菀予一急,立刻将轮椅转了回去,想和周祁深错开,可眼前的路有三层阶梯,要是这么下去,她恐怕会摔在雪里。
她皱着眉,将帽子扣在头上,划着轮子往前去。
周祁深的目光随意的扫了扫眼前的路,却见十几米以外一个坐着轮椅的人。
看覆在轮上细白纤细的手指还有那戴着帽子的脑袋,应该是个女人。
他眯了眯眼,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佟先生?”
陈医生的声音吧周祁深的目光拉了回来。
“嗯,就按照你说的做吧,往后几天我会来看她的,我先走了。”周祁深整了下风衣,视线不由地再次飘向眼前越来越远的人。
“好。”陈医生应声后转身进了住院楼。
周祁深薄唇微抿,如夜的墨眸盯着那轮椅上那看起来有些紧绷的身子。
看轮椅在亭子边缘处停了下来,他才迈开腿走了过去。
许菀予看着眼前的阶梯,还有地上到脚踝的积雪,眼中的慌乱逐渐明显。
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心头直颤,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需要帮忙吗?”
周祁深即使是说着助人的话,却因为那清冷的声线显得尤为冰冷。
许菀予屏声敛息,总觉她的呼吸声都能让周祁深认出她是谁。
住院楼一般都比较安静,此刻更只听得见亭外的风声。
许菀予的手揪着衣领,有点后悔没有带围巾出来,否则把脸挡住一半也能躲过去。
见眼前的人不回答,周祁深眉头微微蹙起。
他刚想说什么,轮椅轻响了一声,突然向前滑了下去,许菀予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摔下台阶,许菀予认命地闭上了眼,但脸颊突然一热,腰际突然多了一只手。
一声闷响,她趴在一个温暖的怀中,脑子里绷的紧紧的弦差点断掉。
周祁深倒不觉得有多疼,背下有雪,身上的人又不重。
他抬了抬头,只能看见茶色的帽子。
“没事吧?”周祁深的声音似是在试探什么。
许菀予心却已经慌得不行,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下人的衣襟,猛然惊觉后立刻松了手。
周祁深眸光一沉,收紧了覆在身上腰间的手,轻而易举地抱着她站了起来。
许菀予站不住,完全只能依靠着周祁深,她没有抬头,甚至恨不得把头埋进雪里。
“许菀予。”
轻柔的像羽毛一样的声音让她瞳眸紧缩。
她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这是周祁深的声音,他会这么温柔地叫她名字吗?
不,不会。
他从一开始就讨厌她,在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拿钱羞辱他。
那样冷漠、心狠的他才是周祁深。
可许菀予却觉眼眶一热,心里好像被火烧了一样难受。
周祁深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心头一痛,声音低哑:“我知道是你。”
从抱到她那一刻,他就知道是许菀予。
许菀予眼眶渐渐变红,想回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压着嗓子低声道:“把我放下。”
周祁深才发现许菀予只穿了一件薄的病号裤,身上也只穿了件红色的及膝棉袄,根本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
他将许菀予又往怀里搂了一下,腾出一只手将轮椅扶好,在把许菀予轻轻扶了上去,捡起掉落的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许菀予终于喘了口气,抬眼看向周祁深,两人都一怔。
不过两年,竟然都觉过了十年。
许菀予有些愣神地看着周祁深。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眉如墨画,眸如星辰。
无论是机长制服还是平常的衣服,他总是穿的比别人好看。
但是眼神却不似从前那么冷情。
许菀予垂眸,不愿与他视线相撞,总觉这像重逢一般的相遇太过可笑。
对于她还活着的事情,周祁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失望还是无所谓?
她的眼波流转在周祁深看来像是在逃避什么。
周祁深紧紧握着拳,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压制住去抚摸许菀予那苍白消瘦的脸的冲动。
在心速渐渐加快的同时,他近似贪恋的眼神紧紧定在她的脸上。
周祁深的唇微微张着,却又不言。
许菀予低着头,看见了周祁深手上的戒指,眼神一滞。
他结婚了吗?
还没等她将这疑惑琢磨怎么问出口,周祁深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一快要凝结的气氛。
“为什么不告而别?”周祁深的语气又回到的从前那般冷厉,只是仔细一听,却能听出颤抖的尾音。
许菀予抓着衣袖的手渐渐收紧:“我和你已经告别过了。”
离婚那天,她不是已经说过祝他幸福了吗?那就是她对他的告别。
周祁深目光一凛,莫名冒了火,好像两年中积在心口的所有情绪都因为许菀予的话都释放了出来。
他双手撑在轮椅两侧,俯视着她:“看着我。”
许菀予没有看他,只是眨了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突然,周祁深扼住她的下颚,将她转了过来。
力道不大,却让她觉得分外难受,还有些难堪。
“丢下年迈的妈自己去寻死。”周祁深眼底带着几许不满,“许菀予,你‘勇气可嘉’。”
许菀予闻言,面上立刻有了怒意:“然后呢?你要教训我的不孝吗?”
她心中有委屈,或许周祁深不知道她有遗传病,但他这话就像是离婚那天他给银行卡时那样伤人。
周祁深有一刹那的后悔,他是气许菀予的不告而别,甚至差点丢了命。
最重要的是许菀予躲避的态度,看起来她恨不得躲他远远的。
手不觉攥紧,周祁深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头那团火:“你的腿,怎么了?”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许菀予却觉得他这关心不痛不痒。
“残废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周祁深眉一耸,声音沉了下去:“如果不是这次偶遇,你打算藏多久?”
许菀予呼吸逐渐顺畅,也越发平静。
“不知道,而且……”
她抬起头,看着周祁深:“和你有关系吗?”
语气宛若一杯白开水,可周祁深听来却让他喝了黄连水一样苦涩。
他目光深沉地转了转,半晌直起了身:“没关系。”
许菀予手无意识地再次紧握,神色却如常,她偏过头,视线再次从周祁深身上挪开。
“知道就好。”
气氛似乎比这冬日还要冷上几分。
周祁深冷着脸,走到许菀予身后,手握着轮椅把手,爽利地将轮转转了过来:“你病房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许菀予神情一僵:“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周祁深脚步停了几秒:“你病房在哪儿?”
语气透着点威胁的意思,好像许菀予不说,他就不走一样。
许菀予还未褪去红意的眼角微垂着,不情愿道:“5楼,23床。”
周祁深闻言,不觉一愣。
许菀予在5楼,而莫母就在6楼,她应该是不知道莫母被他接到这儿来了。
将许菀予推进病房后,周祁深无比自然地掀开许菀予的毛毯,一手穿过她的膝窝,一手放在她的背上,想要将她抱起来。
许菀予立刻就抓住了轮椅扶手,眼一瞪:“你干什么?”
周祁深看她全身都防备起来的样子,微微凝眸:“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你还矫情什么?”
话音刚落,他一把将许菀予抱了起来,轻轻放在病床上。
许菀予只觉所有气血都冲上了脑门,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被这一起变得通红。
她瞪着周祁深,竟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周祁深将被子给她盖好,撞上许菀予那恨不得扇他一巴掌的眼神,眼眸里的情绪也淡了下去。
许菀予扭过头,不想再看眼前这个以前让她伤心现在让她生气的男人。
她还曾幻想过,如果周祁深直到她没死,对她的死里逃生会不会改变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