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萧屿睡得很好。
是她来榕城十年里,睡眠最佳的一次。晨起醒来,女人还饶有兴致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院子里大雪人许久。
她下楼的时候,客厅液晶电视里正在播放榕城早间新闻。
声音不算大。
刚好能听清楚。
“——接到消费者举报,孙氏珠宝公司涉嫌贩卖对人体有危害的辐射珠宝。孙氏企业负责人孙平堂已被检察官带离接受检查,榕城早讯将持续报道。”
进了客厅。
萧屿抬眸,见屏幕中被两名检察院押解,双手戴着手铐,从孙氏珠宝企业门口一众镜头媒体前走过的孙平堂,上了路边的警车。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萧屿闻声看去,是江棠的手机。她走上前,弯腰拾了起来,来电显示为莫西故。
他的朋友。
她没有接这个电话。
**响了十几秒钟后,对方就挂了。
走廊右侧传来脚步声和佣人的问候声,是江棠在健身房晨练上来。萧屿拿着手机往他那边去,在客厅入口迎面撞上他。
他还没冲澡。
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无袖背心紧贴着他的胸膛,将男人肌理分明的身材衬得淋漓尽致,能感受到强烈的男性荷尔蒙。
萧屿偏头挪开视线,将手机递给他,“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我是想拿去健身房给你,走路太慢了,对方已经挂了。”
江棠接了过来。
扫了眼莫西故的未接来电,他也没急着第一时间回拨过去。
反而垂眸看向面前的人。
她胆小又娇俏,最难能可贵的是单纯乖巧。
结婚协议上的条款她都认真履行着,不敢越界半分。他的手机响铃,她也没胆子去接,而是巴巴地抱着手机去找他。
真乖。
软绵绵的挺可爱。
江棠这么想着,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我上楼洗澡,你先去吃早饭。”
他掌心温热。
触感从她的发丝传到头皮。
萧屿抬眸便看见他扬在唇角的弧度,她点点脑袋,很是听话:“恩,我把汤厉好,等你一起吃饭。”
早餐比较清淡。
乌冬面。
萧屿和江棠相对坐着,餐厅里很安静,偶尔有碗筷碰撞产生的清脆响声。
她胃口一向不佳,吃了小半碗,喝了点汤就吃不下了。
萧屿放下筷子,看向对面的江棠,“厉少,明天榕城大学校庆,庆礼结束后学校领导组织了一场小宴会,我专业课导师邀请我和她一起吃饭,明天晚上我可能不回来了。”
“不回来住?”
“恩,据说饭局地点定在榕城郊区的红梅山庄,距离市区车程两个多小时。晚上七点半才开饭,吃了饭赶不回来了。”
江棠握着筷子的手停了。
松了会儿又捏紧,来回几番摩挲。
他抬眸迎上女孩水灵的眸子,倒不是不让她去,只是觉得她又笨又傻,外面坏人那么多,随便给她挖个坑她都能闭眼跳下去。
“导师叫什么?”
“贺芳,榕城大学心理学教授。”
“女的?”
“恩恩。”萧屿点头。
江棠想了几秒钟,说:“保镖跟着你出门。”
“好喔,我会准时准点在微信上给你发信息,把实时位置告诉你的。”
“谁稀罕知道。”
江棠继续去吃面了。
他低着头,萧屿看不清他的神色,她回道:“我稀罕告诉你,这样我有安全感。我是说真的,提起你的名字我都觉得很安全,特别踏实。”
男人吃面的动作稍停。
他掀开眼帘,就看见萧屿那张白净的小脸,她双手撑着下巴托着腮,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弯的,笑容纯粹又甜软。
他不止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被需要’
从小到大江棠就是一个多余的人,父亲收养了许多能力卓越的养子养女,除了那张血缘关系证明,他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是父亲的亲儿子。
运气也不好。
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养母秦木兰背地里总虐待他。
那几年又逢着父亲晋升失败,父亲脾气很差,对小江棠非打即骂,最严重的一次是他捧着满分的卷子,踮起脚给父亲看,父亲却烦躁地推了他一把。
小江棠滚下了楼梯。
浑身是血。
远在榕城的厉老夫人得到消息,实在见不得外孙受苦,就把他接了过来。跟外祖母相依为命几年,老太太就病逝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过了十几年。
此刻——
江棠有点走神,盯着萧屿澄澈的眼眸半晌。他抽出思绪,连忙错开了视线。
男人轻咳了两声,“收起你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没有嬉皮笑脸。”
“还敢顶嘴?”
“好吧。”萧屿垂眸,托腮,“那我不盯着你看了,我先去楼上把药吃了。”
她拉开椅子站起身。
将身前桌上用过的餐具都摆整齐,才离开餐厅。
女人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江棠才重新抬眸看向对面她坐过的位置,又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
她真的挺乖的。
用莫西故的话来说就是:“人和人之间存在注定的磁场,有些人第一眼看就不喜欢,没有任何理由,再怎么费尽心思相处也不会改观。同样,有些人从初见那一眼起就觉得不错。”
以前他还不信。
现在觉得那厮说的话并不假。
譬如萧屿。
刚接触那会儿就觉得她很顺眼,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些日子来,江棠愈发习惯了睁眼能看见她,听她温柔细念,时不时逗她一下的日常生活。
厉管家每日都在他耳边吹风。
说萧屿真心待他,对他好到骨子里,凡事都以他为先。除开家世背景和身体羸弱这两点,其余的都挑不出刺。
叮嘱他珍惜她。
别老是欺负她。
跟她和和美美地把日子过下去。
江棠没有一次正面回答过厉管家的话,但他心里接受了这些话。萧屿确实不错,长相性格一等一的好,特别依赖他,又是帮他拿红宝石又是给他折纸鹤庆生——
如果她向他告白的话。
他可以把那份婚姻协议销毁,然后点头答应她的示好,跟她一直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