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可满意的。
梦里,她死的很惨,我死的也惨。
相同的命运把我和她连在一起,我想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样的品性,也想为自己多留一条生路。
我接过她的包袱,领着她进屋,安顿她住下。
她又惊愕又委屈。
「我就住这里?还与你同床?」
她目光打量我,难掩嫌弃,大概她觉得我脏,不屑与我同榻。
「我与阿奶睡一屋,你一个人睡吧。」
她这才满意了,只是看着简陋粗鄙的家具,又露出懊恼神色。
「你可知宫……咳咳……家中有多富贵,明明可以过好日子,你偏要如此,我虽非爹娘亲生,但他们待我与亲生无二,若我回去说点儿什么,你可曾想过后果?」
我听得不耐。
初冬了,我要赶紧上山,去捡点野菜,再打点野味。
上山下山来回两个时辰,天又黑的早,我实在没工夫听她埋怨。
我打断她。
「看来你不饿,那早饭便不吃了,我要出去一趟,阿奶腿脚不好,你多看顾着点儿,有事儿去找隔壁张婶。」
我背上背篓,拿着弓箭,在阿奶耳边低语一句「不要心软」。
阿奶握住我的手,悄悄展颜一笑。
她是高兴的。
我放心的出了门,去往山上。
我打猎的本事是和阿爹学的。
他是远近闻名的好猎手。
从军时,跛了一条腿,自那以后,常犯腿疾,打猎的营生只能交给我。
他去世那年,家里的禽畜为了治病都卖掉了。
他想喝一口肉汤,我好不容易猎了一只兔子回来,他已经去了。
自那以后,我苦学弓箭,终于能在冬天和阿奶吃上一口肉。
我检查了山上做的几个陷阱,运气不好,并没有落入陷阱中的雉鸡和野兔。
我边摘野菜,边等运气。
等从山上下来,回到家,天已经黑透。
阿奶在门口等我。
她虽努力笑着。
但祖孙相处多年,只一个眼神,我便知道,她今日在家中过得并不称意。
「她呢?」
「在屋里,你今日可累坏了,快吃些东西吧。」
她为我盛饭,我数了数碗,少了几只。
又看了看米缸,少了许多米。
菜篓子里的菜也缺了不少。
我默了默,并没有吱声,而是吃了饭,和阿奶一起收拾捡回来的野菜,放在竹箩里,等着明日晾晒。
农家人冬天没什么吃的,就靠野菜,酸菜熬过漫长的冬天。
等收拾完,我和阿奶睡了,看也未曾看阿巳一眼。
阿奶很担忧,小声道,「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做的饭,她不吃。」
「那是她不饿,睡吧!别多想。」
阿奶长叹一声,一夜辗转反侧。
我却累了,睡得极香。
睡到半夜,听到一阵凄惨的尖叫。
是阿巳。
我掌灯过去。
她慌得不成人形,抱着被子还在尖叫。
「老鼠,老鼠,有老鼠。」
哦!
老鼠已经跑了,自然什么都没看到。
她又气又急,目光怨憎。
「都怪你,你明知道我吃不了这种苦。」
「吃不了,那是因为你还不饿。」
晚上,我睡梦里迷迷糊糊梦到了阿爹,阿娘。
我其实隐隐约约察觉过我不是他们的孩子。
有一年,家乡闹饥荒。
家里太穷,早已没东西吃。
阿爹却翻出一件精致的小衣裳,说实在不行,只能把它当了。
阿娘不忍,说当了以后没个凭证,她怎么回家?
那时,我不知道阿娘说的她是谁?
但我问过她,那小衣裳是谁的。
她说是我的。
我那时并没有深想,但这件事偶尔回想起来,会觉得怪异。
那年灾荒是阿娘卖了自己的头发给县里的贵妇人做义鬓,换来银子买了米粮。
但那之后许久,阿娘头上都包着帕子,直到她死,头发也没长到肩膀。
我留下阿巳。
说不清为什么。
只是,直觉该如此。
我不想和她斗,也不想让爹娘断了后,更希望让她明白,若没有被抱错,她该过的是我这样的日子。
我不怨她享了我的富贵,她也不该嫌我又土又穷。
第二天,我起床做饭。
阿巳也起床了。
她一日一夜未曾进食,大抵饿得很了,终于冷冷的问我,她吃什么?
我指了指碗橱,「你昨日打碎了三只碗,糟蹋了两碗米,半框菜,告诉我为什么?」